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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燕王说自己做臣子有些不屑揣摩君父意图,显得乖张又大不敬,但是赵毓明白,陛下的决意是不能违逆的,更不用说更改了。自己毕竟在元熙朝做了十四年的臣子,是否和主上的意不知道,但是基本规矩还是懂的。
——既然结果无法改变,那么过程是否可以变通一下?如今,程风全部卷宗俱在南苑,……
赵毓双脚踩在罗汉床的脚踏上,起身,手腕却被文湛叼住了。是的,叼住。虽然文湛仅是伸出一只手握住赵毓的一只手腕,但是那个架势,那个力度,那个感觉,活脱脱像是海东青拿天鹅。文湛的手指如同白皙、长、而细的鸟喙,叼住赵毓的手腕。
“承怡。”文湛也起身,手指微微用了些力道,将赵毓向他身边扯了一下,“你昨夜没睡好,今天就别去猎场跑马了,留在猎宫陪我看看奏折可好?”
赵毓没说话。
文湛低头,手指肚在赵毓的手腕上轻轻摩挲着,“既然哥哥不想陪我,那我陪哥哥好了。”
赵毓,“……”
文湛轻笑一声,那种感觉好像大千世界中唯一只蝴蝶振翅,煽起来一股极其纤细炽热的风,却正好煽到赵毓心尖上。
“我陪哥哥去跑马。”
别说一起跑马了,此时此刻就算让赵毓当即砍下自己的头颅双手奉上,让眼前这人扔着玩耍,他似乎也心甘情愿,于是迷迷糊糊哼哼了只言片语,“呃,……,好。”
文湛更衣自有柳从容侍候,不用赵毓动手,只是今天上身的这套黑色缂丝猎装最终要在腰间扣上软剑,他却偏要赵毓亲手扣。赵毓方在柳从容手中拿过如同拥有凶狠攻击力却沉寂的蛇一般的冰冷利刃,文湛就用双手拉扯着赵毓的手,将软剑环在自己腰上,却不让他继续扣软剑。
“要不,我们也别去跑马了,哥哥抱着我睡觉吧。”
赵毓,“……”
“我抱着哥哥睡觉也可。”
赵毓让他折腾得脑子有些散黄,“都不成。这几天在猎宫陛下要清心寡欲、修身养性。昨天你还在逐鹿坡,没过来猎场这边,你没见燕王叔在水边扯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闷着一口气想要训我,却着实开不了口,我当时也只能装傻充愣,别提多尴尬了。”
此时,文湛也搂着赵毓的腰,轻柔又凉凉地问,“他想训你什么?”
赵毓,“大抵就是我不学好,身为兄长不能以身作则,连带着你也不学好。”
“嗯。”文湛居然点了点头,“别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这件事上燕王叔的确没有冤枉哥哥。难道不是因为哥哥不学好,把我也带坏了吗?”
“……”赵毓,“这样的确不对,我要以身作则,不能再不学好。陛下自己扣软剑吧,微臣要退下认真反省去了……”
他只是说,手没动,依旧还是拿着兵器环着文湛腰身的动作;文湛更是没有动,依旧搂着他。只是,忽然低头,在他嘴唇上狠狠压了一个亲吻,随即,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意志力,没有更进一步,反而慢慢剥离了。
赵毓继续给他扣软剑,身子几乎贴在一起,耳鬓厮磨之间,却听见文湛说,“承怡,先帝在的时候总是说,做人做事,不要只争眼前,要争千秋。庶民百姓大多没有千秋可载,所以他们不用想那么多。可,我们不同。我们这种人,前有列祖列宗,后有千秋史笔,人世间又有士大夫文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以,我们做人也好做事也罢,多思慎行总是好一些。”
一瞬间,赵毓没有说话,只是认认真真为文湛系上软剑。
“其实,你不用说,我懂。”
“懂不懂,我都要再说一遍。承怡,不教而诛,那是先帝,不是我。”
赵毓给他扣好了腰间的软剑,“陛下想要到哪里跑马?”
文湛,“哥哥跟我走就好。”
赵毓,“咦?还挺神秘!”
他们在猎宫前上马,赵毓极善骑,文湛自是不差,他们的奔马出猎宫,随即到猎场。
这次不是赵毓独自跑马,文湛也在,随侍马队仪仗俱全,阵势赫赫,即使猎场中也俱是王公权贵,黑色龙纹旗招展之时必须全部下马跪倒,更不要说其余人。因而他们所到之处俯跪之人乌拉拉一大片,看着颇为不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