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折:“……嗯。”
短暂的沉默后,陆沨伸手。
他的手指在安折脖颈的皮肤上停留片刻,然后向下,将那枚他挂在脖子里的弹壳取了出来。
安折抬头望向他,带着一点惶然,陆沨什么时候发现了弹壳的存在,他不知道。
“我杀掉了黑市的老板娘,那时候你在她旁边。你在她手下做事?”
安折摇摇头:“我只跟着肖老板。”
“3260563209,在城门。”陆沨继续道:“是你队友还是男朋友?”
安折:“朋友。”
陆沨握住他颈间的弹壳,道:“这个是谁?”
安折没有说话,他不能说,但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沉默后,陆沨并没有问到底,将弹壳重新塞回他的领口。
“我杀过很多人。不过最近几次大规模杀人,你都在场。”他道:“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说出我是一个好人,让我很惊讶。”
安折回想了一下,发现事情确实是这样。
第一次见面,陆沨杀了范斯。第二次见面是杜赛,那天晚上,异种混进城中,他还杀了另外七十三个人。
一个月后,自己又站在隔离墙内,目睹审判日的进行,无数声枪响。
最后,在离开外城的列车上,在他身边,陆沨下达了炸毁6区的命令。
陆沨杀了很多和他有关系的人。
不过,这并没有妨碍他认为陆沨是个好人。首先,他知道陆沨判断异种非常准确,其次,即使他被陆沨认出是异种然后杀死,或者6区被炸毁的时候,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入乡随俗,他来到人类基地,就要接受人类的规矩。
但陆沨是执行死刑的那个人。
“你因为这个……难过吗?”安折问。
“没有。”陆沨看着他,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安折只说出了一个字。
那是因为什么有情绪的波动?
但陆沨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没有违背过原则,”他道:“但是没有人来判定我的对错。”
安折想起年轻审判官瑟兰对他说的那些话,他问:“你不确定杀的人的对错吗?”
“不,我确定,”陆沨看向窗外,他绿色的眼瞳像冰封的冻湖,空旷遥远的寂静:“我只是有时候会想……我做出的那些选择。我究竟在审判什么,最后谁又会审判我。”
安折并没有彻底听懂他的话。人类在疯掉的时候或许会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但他又觉得自己懂了。
望着陆沨,他道:“我没有因为那些事讨厌你。”
顿了顿,又补充:“你没做错。”
陆沨看向他,长久的沉默。久到安折产生了错觉——那双眼睛里不是冰封的冻湖,而是温柔的冷水。
暮色缓缓降落在这个房间,陆沨伸出右手,揉了揉安折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