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阮青竹听说,地狱中有一层,名为无间地狱,狱中炎热无比,落入其中的鬼魂终日被煎熬烧煮,由内而外,皮肉骨血与炙热岩浆融为一处,终日沸腾,永不停息,直到刑满,故名午间。
此时此刻,他的体内,便如烈火沸腾,毒素如火苗一般,将他的五脏六腑点燃,要烧干他的每一滴血,逼迫他发出最后一声痛呼。
龙吟,由真龙发出,足以送日月,若是以凡人之躯,胆敢假做龙吟,那就只有身死魂灭一途。
一点灵光眷顾了阮青竹,他压住了几乎要涌到嘴边的痛呼。此时他已经不再吐血了,还在继续染红他的衣衫的血,是从他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唇上流出的。
可是他还是痛,虽然胎中不足,从小体弱,但严格来说,他其实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更别说这样几乎是深入骨髓的痛。在某一刻,也许是因为已经痛到极致了,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痛觉,仿佛是灵魂脱离了肉身。
他听见李莲花的声音,用他从未听过的语气,逼问解药的下落,听见花想容冷漠地宣布自己的死期。
一刻钟吗……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一刻钟之后,死亡对他来说,好像太过遥远了,可此时此刻,它就在眼前。
李莲花握剑的手抖了一下,身为天下第一的剑客,他本不可能手抖的,可听见那句话,他的手不可控地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阮青竹,正看见他眼角滑落的泪水,和微弱但确实地向自己伸出的手。
他在找我!
李莲花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阮青竹的意思,他听到了花想容的话,最后这一刻钟,他本能地寻找李莲花。
与此同时,方才离开的平阳子和李明莺的气息也出现在院外,即将进屋。而花想容就抓住了李莲花这一瞬的分神,从他威势赫赫的剑招下脱身,然后逃跑了。
她没有留在原地等李明莺,因为她本就把李明莺也设计在棋局里,这一局已经结束,因为李莲花没有按照原计划死去,所以她也只能忍痛舍下李明莺这枚好用的棋子了。眼下虽然没有到达她想要的效果,但也算小胜。
花想容足尖轻点,就像只最轻盈的蝴蝶一样落在窗棂上,回看了一眼见留不住自己,已经收剑回到阮青竹身边的李莲花,目露怜悯:“你就算活过这一遭又如何呢,你现在太弱了,就像护不住他一样,也护不住自己的命。离开临西,早些和你那师叔回去清修吧,接下来的江湖,不适合你了。”
李明莺并没有告诉她李莲花的真实身份,但她已经从刚才的剑招,和他身上的碧茶中看出了他的不凡,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医。可她也同样看出他的内力不继,空有剑招,江湖正在发生一件大事,他这样的实力,就是参与进来,也只能白送性命。
若不是他们二人与李明莺有旧,会打乱她的计划,其实她也无意要这两个人的命,毕竟……阿欢还挺喜欢他们的。
花想容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下一秒,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窗口,李明莺与平阳子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门口,看见屋内景象,面色都不太好。
一个多月前,李明莺埋葬了沈可空后,又想起了李莲花,不知为何,她还是很在意他的眼睛。
自己收留的几个孩子大部分都在报仇后选择了离开,不过她也清楚,她给的功法在让他们快速拥有复仇的能力的同时,也极大地损伤了他们的身体,离开她后,大概都是魂归黄泉了。
可有一个孩子不同,那就是花想容。这个叛逆的女儿,在七年前离开她后,就杳无音信,却在最近向自己发来了求援,她才出手引走了平阳子。可花想容还是低估了平阳子的嘴皮子功夫,以至于过了几招后,李明莺就意识到不对,赶了回来。
李莲花收了美人骨,将阮青竹扶起,平阳子走到他对面,为阮青竹把脉。李莲花小心地拥着阮青竹,试图为他擦去下颌的血迹,却发现他下唇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这才明白阮青竹有多痛。
阮青竹只觉得魂灵飘荡,忽然,眉心一烫,将他拉回了躯壳。
是眼泪,是李莲花在哭。
往日种种拂上心头,若不是实在太痛,阮青竹几乎要骂自己一声迟钝了。每一次下意识地靠近,每一次目光的追逐,每一声师哥,在他的心知道这件事之前,他的眼睛,他的脚步都已经明白了,他心悦这个人,他的师哥,他的“病人”,他的同行者。
终于明白这件事的心中升起无穷的喜悦,以至于他完全无暇注意到一旁的平阳子又惊又喜地从身上掏出了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塞到了他的口中。他只觉得体内快要把他煮沸的火焰终于熄灭,那种痛呼出声的冲动也消失不见了。
他松开了下唇,试图笑一笑让李莲花别哭了,但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没有配合。垂在身边的手小幅度地动了动,李莲花顺着这点动静看去,只见阮青竹合拢的手微微张开,手心放着一颗圆润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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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泪可要收好了,以后可不能轻易哭啦。
哄孩子的把戏,李莲花眼前再次一片模糊,而阮青竹已经因为疼痛骤消,精疲力尽地昏过去了。
“幸好我这护心丹正好对症,足以压制这毒。只是还不足以解毒,这小女娃又跑了,不知还来不来得及解毒啊。”
平阳子捋着胡子说完,就看见李莲花还搂着阮青竹发呆,眼泪正脱框而出,砸在了阮青竹的脸上,与他本来的泪痕融为一体,竟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哭。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赶紧用拂尘抽了李莲花一下让他回神。
李莲花抬头看清平阳子眼底的审视,心知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可却没有半点闪躲,任由平阳子看进自己的眼底:“师叔……扬州慢也救他不得吗?”
“你当你的扬州慢是什么灵丹妙药,起死回生?你能压制碧茶,是因为碧茶恰好被扬州慢克制,可龙吟也是炽烈之毒,扬州慢,克制不了。”
现在不是什么讨论师侄的情感问题的好时机,平阳子也只能捋着胡子,将心底的话憋了回去。
“万兽门……我们去万兽门。”李莲花豁然抬头,“万兽门门主答应过,为我全力出手一次,他们一定能救下青竹!”
“没有万兽门了。”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女声,一男一女进入房间,男人正是此前在黑市见过的钱见屃,他身边的女子面覆白纱,眉间带愁,方才说话的,正是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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