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听戏班子里人说,如今坊间,因着陛下让我去修《地理志》的事,满城风雨,甚嚣尘上。小人并不畏惧那些流言蜚语,但是,不愿为了小小万橙,对陛下修《地理志》的大计有所损伤。”
长睫忽闪,原本英气的眉头微拢,似拢了无尽愁绪。
“因此,小人恳请,恳请陛下容许,容许小人……请辞。”
严帝盯着他检视,看到他长长密密的黑睫颤动不停,薄唇做了一个牙齿内咬的动作,又忙放开,轻轻抿着。双手放在身体两侧,似乎是安静垂着,若是细看,就能发现袖口未动,应是不安攥了拳。
头发今日弄的一丝不苟,用帽冠全箍了进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覆了薄汗一层。
严帝把身子往后背了背,这样就能从侧面看到他的脖颈,被高领的衬衣裹了个严实。
“无论春夏秋冬,爱卿都穿高领厚袍吗?”
严帝忽地问,万橙脖子一僵,觑了严帝一眼,然后挺的更直。
他答:“小人是唱戏的,嗓子就是命,所以无论何时,都会护着嗓子,不受风寒,以免影响了上台。”
他说话的时候,脖颈未动,隔着领衬,有处顶了一点,隐隐在耸动。
严帝呼了一口气出来,又用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击了几下。
方才阿雾仰头时,面上衬着几分娇羞,几乎难辨雌雄,可是其下,脖颈之处,小小的喉结尖尖隆起,便生出几分阳刚之气。
那时,严帝忽地想起来,他几乎没见过万橙的喉结,或者说,他几乎就没看到过万橙的脖颈,每次都穿着高高的衬领,唯有一次,瞧见他后颈光洁白皙,几乎不似男儿。
不能不说,心里是有隐隐的失望掠过。
又被叫了一声“陛下”,才重恍回神,道:“朕让你去,你就去,若有流言蜚语影响到此事,朕自会处理。你……跋涉千山万水,走遍大凌各州,难道连此等委屈都受不得?”
万橙一滞,沉默许久,再次恳请:“小人并非不肯为朝出力。只是,小人因着年幼时中过奇毒,每到夏日,就常会发作,如上次一般晕倒。实在不适合总是惊扰诸位翰林,影响《地理志》的修撰。”
严帝还未开口,他又说:“小人此病比较邪门,一般大夫诊治不了,且已经有了解药,每次吃了即可。只是难以预计何时发作,且不能提前预防……因而无法控制。”
见严帝神色不便,还待再说。
外间有宫人有事禀报,平公公出去问了,与严帝贴耳私语,严帝也小声回了什么。
万橙只得侧头相避,以免有偷听机密之嫌。
等平公公走了,严帝起身,竟是走到一张书案前,翻看桌上的什么卷轴。
想必是与方才外间所报有关,万橙只得默默侯着。
过了好大一会,严帝仍是在书案前,万橙实在心焦,从圆凳上站起,小声叫了声:“陛下?”
没有任何反应。
万橙又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