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药箱出门,登上去往军营的马车。郭将军与车夫并肩而坐,引来许多注目。排队候诊的病患毫无意外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反突出路边的几位行人和商贩神情过于冷静谨慎。
轻轻放下车帘,隔绝外界的窥探。脊背上犹如蚂蚁在爬。我每日都坐在堂中。若不是师父点拨,竟未察觉这些人终日都在门口徘徊。更没想到他们都是来盯着我的。
可除了相府和盛青山,还有谁呢?
现实混合梦境,各种想法如同散落的碎片,在脑海中翻飞沉浮,忽隐忽现。我试图在这一片混乱中寻找头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点点拼凑起完整的图景……
马车在道路上飞驰,车顶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不知不觉,我们在军营的大门前停下。看见郭将军,守卫甚至都没有仔细盘问,便将我放了进去。
下了车,过往巡逻的士兵无不侧目。都被郭将军呵斥回去。
“姑娘既然来了,就请多劝劝他吧。”郭将军领着我穿过军营,絮絮叨叨,“你是不知道,自从你们传出龃龉,他就长宿在军营。没日没夜,不肯休息。军中的参军都被他逼得焦头烂额,报病的就有三个。前阵子他为了救一孩童,被落石砸伤了后背。军医叫他静养,他也不依。”
我静静听着,一路来到大帐,郭将军立在门前,焦虑又无奈地说道:“也不知怎么,前几日开始犯心疾,今日又疼得晕过去了。军医给了药也不管用,这若是在战场上,叫人如何放心?你劝劝他,叫他莫要这样熬靠自己,这感情的事,也不是这样就管用的呀……”郭将军语重心长。
我微微颔首,走进熟悉的大帐。迎面撞见正要出去的杨将军。后者愣了一愣,旋即惊喜地嚷道:“夫人来了?”
郭将军忙上前怼了他一下,低声纠正:“这是回春堂的姜姑娘。”
杨将军闻言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这我能认不出来?上次我就认出来了!要不是夫人提醒,我们这些人的小命,不知道埋在哪儿呢。”
我暗自欣慰,向着杨将军福身一礼:“将军以后还是改口叫我姜姑娘吧。”
“这都来了……”杨将军直言直语,“也许过不了几天就好了。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要我说你俩就不该分开,一个病完一个又倒了,你们还是得在一块儿。”
我怔愣一瞬,他们果然一直盯着。
郭将军无奈地打断他:“你该干啥干啥去吧!莫要耽误大夫给大将军诊治。”
杨将军还想再说什么,被郭将军一把搂住脖子,死死捂住了嘴。“大将军在里头躺着呢。姜姑娘自己进去吧。”郭将军一边手忙脚乱地将人拽出去,一边向我赔笑,“劳烦姑娘了。”
我点点头,兀自走进内帐。
只见盛青山躺在榻上,双眼轻阖,长睫微颤。他表情痛苦,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又犯了心疾。看着他苍白干裂的双唇,比以往更加尖削的下颌,我心情复杂。轻轻放下药箱,拧了帕子为他擦拭。
“文君。”他猛然睁眼,定定地望着我。
我同样凝视着他,轻声问道:“还疼吗?”
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好似从前。然而紧皱的眉头和不断渗出的冷汗,还是回答了我。
“盛青山,你没有做梦,我就在这里。”我将手掌贴上他的脸颊,他的肌肤冰凉,与掌心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因疼痛隐忍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