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司空这句话,朕当为司空记上一功!」
一旁的曹真有些不解:「陛下这是何意,是要将这句话推广开来吗?司空说的,与大魏军法不符啊。」
「按军法规定,只有被围百日仍得不到救援之时,才可投降。大魏历来注重死战,哪有和将士们说『不能守当走』的道理呢?」
曹睿轻轻摇头:「大将军理解错了。司空的话不是说大魏军队的,而是对朕的这个皇帝说的。」
「将士们的军事,和皇帝的军事,从来不是一回事。」
看到了司马懿在一旁似懂非懂的神情,曹睿笑着问了一句:「司空会写七言诗吗?」
司马懿有点跟不上皇帝思维的跳跃:「回陛下,臣会作文,也写过几首五言诗,七言诗却从未作过。」
「不过臣知晓,这世上的第一首七言诗就是先帝所作的《燕歌行》。」
「先帝最会写怨妇诗,这个朕知道。」曹睿竟诵读了起来:「君为淹留寄他方,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四句诗读罢,曹睿笑着说道:「朕也偶然间得了四句。大将军和司空听听?」
不知怎的,曹真的脑海中竟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幕。
十六年前的孟夏时节,那时先帝曹丕刚刚被命为五官中郎将。武帝西征马超去了,曹丕带着曹真丶还有吴质等人,一同前往南皮游猎。
曹真记得真切。在路上几人纵马高呼之时,吴质就曾笑着高声吟诵这首诗来。诵了两句之后,吴质还带了几分唱腔,先帝在一旁笑着打拍子,自己也在马上笑着欢呼。
一阵恍惚。
曹真摇了摇头,将自己从突然出现的记忆中唤醒,不知怎的,最近这一年中,忆起旧事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见曹真没有反应,司马懿接话道:「陛下也得了佳句?那臣要好好聆听陛下大作了。」
曹睿看向二人,口中缓缓诵读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曹真再不喜欢文学,皇帝诵读出来的这平铺直述的诗句,又如何会真的听不懂呢?
司马懿在一旁不动声色,心里早就泛起了滔天波浪。陛下这是在担忧什麽?或者说,陛下在暗示什麽?
曹睿轻笑一声,打马向前而去。曹真和司马懿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分随于左右。
曹睿笑着说道:「朕倒是想起董卓来了。」
曹真接话道:「董卓?陛下为何想起他了?」
司马懿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曹睿说道:「若是董卓死在美阳之战,后面未奉袁绍之令进军洛阳的话,那董卓岂不成了大汉的顶级功臣了?」
曹真摸了摸下巴,略带思考的说道:「好像真是这样,董卓到了洛阳后反迹才露的。」
皇帝左侧的司马懿心头巨震。曹真不懂也就罢了,他司马懿又如何不懂?
董卓奉何进和袁绍之令进了洛阳,所得的第一个官职不正是司空吗!
陛下在点拨我?毫无道理啊!
曹睿继续和曹真说道:「大将军说的是啊。积攒数十年的忠心功劳,最后倒是被董卓一并拿出卖了个好价钱!」
「不过朕观董卓此人,着实少智。」
「不能守当走,董卓也确实去了长安。长安也不能守,董卓便去了郿县丶在万岁坞里将头埋起来,再也不肯走了。」
「既然不走,降或者死,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