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们管这种胸口发闷,感觉随时随地有人牵拉着自己神经的感觉叫恐惧的话,那也许是吧。”
从那天谈话后已经过了七天,洛希又一次和科因谈起这个话题,现在他俩回到了已经几乎成为一片废墟的斯特维思镇,看着幸存的人在瓦砾堆挣扎求生。
他们搭起了几个临时住所,还有许多伤员缠着衣服做的临时绷带,而这一切之前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镇民,工作无非是种种地,在农闲时接待一下路过的旅客罢了。
“我也是,有时候我在想——其实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想,”洛希看向那些曾经是好几栋房子的瓦砾堆,“这是不是我的错?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们在这里停歇,才会导致这里的居民经历这样的无妄之灾?”
他绝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身边的人经历磨难,只是从内伊开始,这样的事就开始反复上演,这似乎成了不得不经历的事项。
“我问过科斯莫,他说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我只需要记住他们做出的牺牲就好。”洛希深吸一口气,“当然,我也问过德雷克,他说如果我真的这么愧疚,就应该开动头脑,发挥我的聪明才智,让男人能生孩子成为事实,然后有多少人因我而死,就生出来多少个人,他还说这应该比我更改性取向要简单——完全是他会说的话,对吧?”
事实上,洛希觉得自己越往前走,就越被束缚着。
和当时在PAA时还不相同,那时束缚他的枷锁肉眼可见,PAA的工作,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规章而已,而当开车在前往格林区的路上摆脱掉这一切时,洛希的确感到了久违的自由,他以为这种自由呼吸的畅快感会从那时起一直持续着。
可是并没有。
明面上没有人束缚他,可是一想到内伊,一想到斯特维思镇枉死的居民,洛希就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自动自发地背起了那些人的十字架,逡巡在这片满是苦难的大地上。
那么以后呢?
他也许还会遇见更多人,经历更多这样的事,然后因为身负期待与责任,而不得不继续走下去,走到忘记自己出发的初衷是什么,走到终于忘记自己是谁,走到自己的自我都不复存在,而他从头到尾都甚至都还是自愿的。
自愿地抹杀自己,并彻底成为自己的工作。
这就是科斯莫一直在经历的事吗?他是怎么维持自我的?他维持住了吗?洛希无法想象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力才能做到,但是凡米尔岛的经历告诉他,科斯莫的确做到了,跨越近两千年的时光,他看起来和在图书馆与他交谈时并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说他对时间的感知能力早与洛希他们不一样了?既然他说过自己不是第一次经历人类文明?
那这又是第几次呢?他度过的那些时光真的还能让科斯莫被称之为人类吗?
洛希又想到了佩斯特的话,他努力不去想,但是那番话却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无人的文明,和失去文明的人,你究竟想要哪一边?”
仔细想来,科斯莫的确从未谈过人类的存续问题,他口口声声说着的都是文明,可是洛希无法想象,文明离了人类怎么还能叫文明呢?如果这就是科斯莫想要达成的结局,那么他到底会做些什么?把人类全部杀掉,把文明放进博物馆保存起来?话又说回来,佩斯特似乎自诩站在人类那一边,但是失去了文明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洛希也不知道选哪个会比较好,他也许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但是感情上他就是偏向科斯莫,这没办法,而且他相信科斯莫绝对不会抹杀所有人的,那不是他的风格,想想吧,他曾经还为了人类四处奔走,游说他们组成联军攻打深渊之城,把人类文明从神使的统治下彻底解放出来。
“这倒真是教授会说的话,”科因说,“我们别光看了,去帮忙吧。”
说罢,他就朝着镇民的方向去了,洛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这种时候他就很希望科因能像他还是自己队长时一样给他发号施令,洛希只要照做就行。
镇长奇迹般的还活着,他当时没在教堂附近,同,住的离着中心很远的施因茨一家也还安然无恙,这多少给了洛希一些安慰。
镇长正在和德雷克交谈,后者看起来相当不悦,洛希感觉下一秒他搞不好能字面意义上地喷出火来,于是连忙上去打圆场。
“这是怎么了?这种关头千万别吵架,有什么事咱们好好沟通。”洛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