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太少被人瞧不起,太多了也会让人非议。
寡母孤女,任何时候都不做出头鸟,才是稳妥之道。
一眨眼,便到了成亲这日。
天不亮,姜杏便被母亲叫醒了。
陆陆续续有乡邻赶来帮忙,说是帮忙,不过是看看她们准备了多少嫁妆,等新郎官赶来迎亲的时候,出题为难一下他,再说笑热闹一番罢了。
姚婷玉请柳婶子做了一大锅的豆腐汤,又做了上百个杂菜饼子。瓜子、糖块提前准备了一些,就算是招待宾客了。
荒年,世道艰难,连宫里都昭告天下,号召百姓们节俭度日。
孤儿寡母的,能让宾客们吃饱喝足,已经不错了。
姚婷玉还请了邻村的全活人来给姜杏开脸梳头。
所谓全活人,便是父母公婆、丈夫儿女皆健在的妇人。
刚刚经历了数年战乱,能找一个这样的人,也很难。
姜杏坐在镜子前,任全活人摆布。
除了开脸时,红线绞在脸上时有些疼,她倒吸了口凉气之外,其他时间,都很乖巧。
“阿杏长得真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全活人笑着夸赞,“听说贺家公子长得也俊着呢,今日我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保管你们小夫妻郎才女貌,让人夸上天。”
提起贺咫,铜镜里姜杏的脸,腾一下红了。
送聘礼那日,有人近距离见过他,回头便把他夸成了一朵花。
反倒是姜杏,因为离得远,因为害羞,只是远远地瞧见了他的侧脸,至今连他的五官样貌,都没有看清过。
可是,两个不熟悉的人,居然要成亲了。
这感觉让姜杏心思恍惚,像做梦一样。
额前的刘海都被梳上去了,乌黑浓密的长发,在脑后挽起了一个妇人发髻。
看着看着,她突然觉得镜中的自己,变得陌生起来。
难道这便是成长?
成了亲,便成了大人,以后再不是那个独来独往进山打猎采药的姑娘了。
人们也不再以“阿杏”称呼她,或改称她为贺家娘子,或叫她贺姜氏。
又或者,再过几年,人们该称呼她嫂子,婶子,甚至谁谁的娘。
她的身份变得复杂多样,唯独不是姜杏了。
这么一想,心头如山峦浮起浓雾,变得潮湿寒冷起来。
有那么一刻,她突然觉得很害怕,一种对未知前路的恐惧,疯狂叫嚣,甚至生出强烈的悔婚念头。
就在她天人交战,矛盾重重的时候,无意间一瞥,瞧见了一个人。
许夫人嗑着瓜子,站在窗外正跟人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轻慢的眼神被姜杏抓包后,没有一丝慌乱,甚至用眼尾勾出一抹轻淡的嘲笑。
悔婚的念头,嘎然而止,瞬间消散。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选择并非自己十分坚持,全因那些心存恶意的人,在背后推了一把。
如果注定要嫁人,那她宁愿选择贺咫。
至少他诚意十足,强过许昶的空头许诺。
贺老夫人率真开朗,比许夫人阴狠的性子,也要强上百倍。
姜杏心里五味杂陈,所幸秀娟在一旁说笑,叽叽喳喳耗费了她些许注意力,等待的时间才没有那么难熬。
贺家迎亲的队伍赶到时,在小小的梨花寨引起了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