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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瞧真切,就听见琴嬷嬷撒泼的哭闹声:“真是天杀的遭了什么罪哦,安亲王和睿王千金吃糠咽菜,这小姨娘躲在屋子里吃鲍鱼粥,吃燕窝羹,怪不得这相府日子苦啊,都被这贼婆娘吃穷了哟!”
康姨娘从小院离开已经错过了早膳的时辰,小厨房如今也拆了,自然只能去大厨房拿吃的,每日吃的燕窝一早叫了侍女去炖,侍女又顺手给她端了一锅鲍鱼粥,大厨房里的食材都是管事统一采买的,寻常就给康姨娘的小院里送许多鲍参翅肚,如今小厨房拆了,自然是单独给她做一份膳食,今晨侍女来炖燕窝,巴巴就把鲍鱼粥呈上了。
琴嬷嬷就是料想到这一点,提前打发了一个嬷嬷去大厨房守着,她与另一个嬷嬷在春归院门口候着,两头夹击把燕窝羹与鲍鱼粥抢了下来。
康姨娘不敢再叫人碰她,插着腰指着她骂:“你这个老泼妇,我吃点好的怎么了,我们莲儿正在长身体,昨儿个就是清粥小菜,今日补补身体碍了你什么事?”
琴嬷嬷又拍着腿大哭大闹道:“这康姨娘真是惹不起哟,娘家有钱哟,嫁妆银子吃了二十几年还能日日吃燕窝哟。真是富贵命啊,怪不得我们少爷少夫人只能吃饼子馒头啊,真是可怜啊。”
陈夫人又火烧火燎跑了过来,贾千怡也匆匆赶过来,睿王府后院也向来热闹,相府的热闹她也得多瞧瞧,也学着些,万一今后火烧到她身上,心里也总得有些数。尤其是这个康姨娘,仗着是沈母,对她阴阳怪气,拿了她的金银还给她一顿数落,弄得好似是她贾千怡在相府兴风作浪,如今活该踢到了铁板子!
康姨娘被琴嬷嬷一通揶揄闹得脸红,她的娘家人可不就是相府么,她哪里有多少嫁妆银子。她向来想吃什么喝什么开口就是了,膳房的管事还能亏了她不成?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如今去膳房拿碗鲍鱼粥都成了天大的事情了?
琴嬷嬷抱着她的膝盖不放开,康姨娘气急败坏一脚踹开她,转头就往春归院跑,嘴里啐了一句:“你爱吃你吃去!与我什么关系!少来攀扯!”
琴嬷嬷冷笑一声站起来,提着食盒环视众人,大骂道:“看什么看?谁想攀扯就过来,康姨娘馋嘴偷吃你们是不是想做帮凶?”
不干人等一哄而散。
赵念安看完了笑,对琴嬷嬷说:“第一天来就闹得天翻地覆,你自己收场。”
琴嬷嬷得意道:“起承转合都是道,老奴自有分寸。”
贾千怡抿着嘴笑了一声,赵念安转身朝她看去,她立刻噤声,低眉顺眼看着赵念安。
赵念安笑道:“咱们是有嫁妆银子的人,不稀罕这府里的东西,爱吃什么吃什么。”
贾千怡明白他的意思,含笑点了点头。
赵念安又叫了陈夫人与沈禾去他院子,偏阁里置了冰瓷缸,一走进去就阴阴凉的十分痛快,沈禾瞪大了眼,趴在那瓷缸边上手舞足蹈,陈夫人难得见她露出这般兴奋的表情,又怕她失手弄坏了什么,连忙扯了她过来,叫她端正站在一旁。
沈禾苦着脸,又去看那瓷缸,赵念安在桌前坐下,淡淡道:“随她看吧,弄不坏什么,母亲坐吧。”
赵念安这般说,陈夫人也只好惴惴不安坐了下来。
赵念安意味不明道:“姑娘家若是不见些世面,长大了总是怯懦些,容易叫人欺负。”
陈夫人苦涩笑了笑,也不知赵念安是在说沈禾,还是说她。
赵念安叫双喜把燕窝羹与鲍鱼粥端出来,朝沈禾招招手道:“沈禾,过来吃鲍鱼粥。”
陈夫人吓了一跳,站起身道:“这是康姨娘的份例,禾儿岂能吃她的东西。”
“什么她的份例?这是府里头的东西,前几日老夫人不是说了,大家一视同仁,沈莲有的,沈禾更该有。”赵念安道,“你把燕窝吃了,你今早也不曾吃几口,瘦成这样瞧着都有些怕人。”
陈夫人仍有些迟疑,沈禾已经坐了过来,捧着鲍鱼粥问:“二嫂嫂,今日是什么节?咱们为什么吃鲍鱼?”
陈夫人心疼坏了,眼泪倏地流了下来,她昔日在陈府,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不曾如此朴素,若非为祖父母守孝了几年,她也不会嫁给沈相做续弦,即便如此也已是高攀,她进了相府后一直规行矩步任劳任怨,到了今日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微做错一点半点,就会连累着沈禾也被相爷轻视。可沈禾究竟何错之有,她明明应该是相府嫡女,吃穿不愁,可如今过得却不如普通人家的小姐,从小到大没有受过父亲半点宠溺,连衣食住行都不敢越过庶女半分。
沈禾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她拿着小绢帕替陈夫人擦了擦眼泪,把鲍鱼粥递过去说:“母亲,给你吃吧。”
赵念吓了一跳,纳闷道:“你哭什么,活该是你自己爱受气,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能差到哪里去,放开了吃放开了喝,管他作甚,谁还能拿你怎么样?”
陈夫人收住眼泪,叹着气说:“王爷见笑了,实不相瞒,这府里头确实是没有银子,虽是不至于青菜豆腐,寻常日子还是能过的,只是没有任何松动银子了。”
“怎么没有?”赵念安挑眉,“我瞧祖母手里有的是银子,花也花不完,要你杞人忧天。”
陈夫人怔了怔,原是所有人都看明白的事情,彼此都在装傻罢了,只有她为几个铜板殚精竭虑,费尽了心思。
赵念安把鲍鱼粥又挪回沈禾面前,笑说:“沈禾你自己吃,母亲吃燕窝,你吃鲍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