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靠美好的愿望难以阻挡病毒的肆虐。2003年,非典突袭给人们造成的痛苦仍历历在目,比它的传播性更强的新冠病毒让人们再一次从洗手学起!人类,难道注定总是要在不停地与灾祸做斗争中进步?
2003年的春天是那样的异常,天气晴朗,温暖的风从窗户拂照进户;春天的花照样绽放,赏花的人却寥寥无几。政府要经受SARS灾难的考验,而老百姓,在恐惧中让心灵经受洗礼。
为了维护生命的安全与尊严,大家尽量避免外出。人们只能以站在窗前凝望的姿态表明自己与城市同呼吸共命运的立场。
在向城市的深处凝望之际,那些在一线与非典做顽强斗争的白衣天使的故事,深深打动了我的心。我那时刚出任中国人口文化促进会妇女文化发展中心主任,对在抗击一线的女性尤为关注。我临时决定带领中心的工作人员策划、组织、编辑出版一本反映妇女在抗击非典第一线的战斗事迹的书,以弘扬女性在疫情当头之际所表现出来的英勇气概,书名就叫《非典时期的天使妇女》。
我们立即付诸行动,连夜投入到相关工作中去。第二天便与一家出版社谈定了出版选题。随后,我去向促进会常务副会长王夫棠汇报,并以中心的名义呈给会长彭珮云一份报告,请她为我们的书题写书名。73岁的王夫棠先生,一听我们的出版计划,立即表示他来写序。请彭珮云题写书名的事,为抢时间,他火速派车转呈报告。出乎意料的是,当天下午,彭珮云会长的题词就送到了我的手里。如此快速的批复,让王夫棠都激动不已: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在真切地领导着这场抗击非典的战斗。他们用最细微的关怀支持着我们抗击非典的行动。这也让我感到,我们所做的图书虽小,但意义是不小的,我们是在以实际行动参与抗击非典的全民战斗。
为了取得第一手图片资料,几经周折我联系上了新华社摄影记者唐召明。他在宣武医院驻院采访,住地新北纬饭店,终日处在隔离状态。因为快递业已取消对宾馆与医院的服务,我必须亲自跑一趟新北纬饭店取图片软盘。
新北纬饭店前,拉满了黄色的警戒带,有如战场上的铁丝网。隔着隔离带二三十米远,我看到唐召明向我挥手。我们扯着嗓子喊话,互道珍重,然后,他将图片软盘交给穿白大褂、戴着医用口罩和白手套的执勤人员,执勤人员走近隔离带,将软盘交给我。
软盘用里三层外三层的消过毒的绷带布裹着。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恐惧”的含义,热泪涌流。这热泪,为唐召明这样的记者,为一线抗击非典的天使,也为自己的勇敢,为天下苍生的安全!
春天消转的过程也会是SARS消亡的过程。回家的路上,我切切地祷告:春天快离去吧,让盛夏酷暑来得早一些、更早一些!
如今,17年过去了。新冠病毒却比17年前的非典要更加凶险,它通过飞沫、空气在人与人之间传播,而且存活时间长达9天;世卫组织终于将新冠病毒肺炎认定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卫生事件”;一艘满载游客的意大利游轮因出现疑似新冠病患而无法停港……悲伤、无助、恐惧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蔓延,网络里响彻着来不及告别痛失亲人的哭嚎,和着血与悲泪的呐喊。
口罩再一次成了中国人的标配,纵使在阳光清朗的日子也戴得严严实实!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个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我已没有了再策划一组献给白衣天使的颂歌的精力。危难时期,我只能像所有人一样,响应政府号召,默默地在家等待疫情结束。有关前线的消息让人牵肠挂肚,忧心如焚。但我坚信,“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在灾难面前,人类最终总是能夺取胜利的,这样的信心也许早已根植在人们的心田了。
我也深深地祈愿,从今天起,在抗疫一线的天使战士能平安归来;每一个染病的躯体能康复。人类,不分种族与国界,都能迎来春暖花开,阳光朗照,天地清明。
窗外,大雪仍在纷纷地下着。我俯瞰着雪中的花园,脑海中突然浮响起南北朝诗人范云的《别诗》:“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这首抒写朋友间的聚散,表现深厚友情的诗作让我心里热浪翻滚。大雪之下的土地,春天已在萌动。明天,当我们战胜瘟疫,作别苦难,春天的人世间会像雪花一样白艳美好。当下一场飞雪来临,每一座花园里,都会有老人悠然的身影,会有欢童无邪的嬉闹,更会有貌若英雄的雕像立在天地中。
没有爱情
我们一天天走向老成练达和世故。我们坐在辉煌的午夜里也没有了热情的冲动和向往。属于我们的星座在浩茫天空之中神秘地消失了。在这平淡成了我们全部的风景的生活中,我们已经没有了爱情。年龄越大,爱情便离我们越远,这就是我们的定律。
我们自然曾经拥有过爱情,这个美丽的字眼是那样令我们心旷神怡。二十岁,十七八岁抑或更早的时候,爱情就悄悄地潜入我们的情感之仓。那时,爱情至高无上,爱情至真至纯。被爱的人,是我们的一切,他的生命,便就是我们的生命。我们为他(她)而生,也将为他(她)而死。这经历似乎在向我们证明爱情是只存在于尚未成熟的心灵之中。尽管那时的爱情只是一种毫无着落的恋爱游戏,但恋爱的纯洁和赤诚在今后的幸福或痛苦、欢乐或寂寞的生涯中,令我们的灵魂永远迷醉而战栗。尔后,再没有任何人的爱情能覆盖这恒久的情感。青春在这段时光里得以升华,享受着真正的生命之恩宠。
只是我们不明白,即便谁也不与我们争夺爱人,为什么往往最初的爱情到最后都是劳燕分飞?在爱情的归宿问题上,我们终究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力。人生的道路,除了爱情的鲜花美酒,更多的是丛生的荆棘与坎坷。爱情不是事业,也不是工作,更不是金钱,它只是我们路上的一个里程碑而已。当我们经过了它,生活便迫使我们去放弃当初使我们如痴如醉的爱情,过往的一切都只成了一个在意念里绚丽的梦幻,那份纯洁和真诚便开始与我们疏远直到最后绝缘。
然而我们又不能忍受没有爱情的孤独。我们的青春热血沸腾。我们需要爱情的目光注视和爱人的崇拜,有知心者伴我们前行。所以我们一面哀叹初恋的纯洁和永不再来,一面又心怀异想琢磨着过往行人,希望寻求到又一次爱情的机会。或许我们真的又捕捉到了一个伴侣,我们又重新将感情投入,但我们的心底却深深明白,那绝不仅仅是爱了,那种情感已披上了虚伪的外装,掺和了许多爱情本质以外的东西,比如金钱、权力、地位,比如学历、人品、家庭条件等。我们遥想着当年的纯洁无邪,沉痛的失落压在我们的心头,美妙的不可言说的爱情,超凡脱俗的爱情哗的一声落入了红尘。刚开始我们还不太适应,适应以后我们就在我们的情感字典里抠去爱情之词,我们的心随着情感茫然流浪。
我们可以没有爱情,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我们绝不可以没有婚姻。没有爱情谁也不会讥笑我们,没有婚姻则就会受到世俗无情的猜疑和嘲弄,我们就会失去许多——住房、晋级、钞票,乃至人格。所以尽管我们默记着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们却不能恪守这一信条,仍然因为各种各样的需要为我们的婚姻编织了美丽的花环,奉献在新娘的床前。当然,我们假想着这就是我们的爱人,因为她是经过众多的比较和功利性的选择才决定的角色。但是这个爱人,已没有了想象中的热烈光芒,在爱的过程中,我们理智得令我怀疑自己是在演一场木偶戏。
婚姻让我们那颗在爱情摧毁以后伤痛不已的心得以暂时的幸福的憩息。毕竟两个人同床异梦也是新鲜的,何况同床异梦者有些也是心心相印呢。但很快,便就应验了钱钟书那段著名的论断:婚姻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我们很快就厌倦了婚姻生活,因为它将我们仅存的一点浪漫情感撕得粉碎。婚姻实则只是一天天重复的枯燥无味支离破碎的家务而已!我们既不能舍弃自我,又不能完全融入对方的精神。婚姻,它使两个相爱的人互相敌对仇视,使相知的人互相陌生与败坏,使两个安宁的灵魂痛苦地碎裂……忍耐力强的,就任由这现实摆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求婚姻的入俗和稳定,久而久之,便麻木不仁,情感枯萎了下去。如果日后又没有令人惊醒的机会,就永远地忘了自己曾是一个有生动活泼的爱情的热血少年。经不起考验的,便马上开始了对这新生活的抱怨,诅咒婚姻限制了自由,家庭形式的俗不可耐。爱情的记忆由远渐近,一日日又鲜明亮丽起来,便惊讶于自己为什么会由那样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变成这样一种婚姻的机器。
于是我们鄙视自己堕落的感情,谴责它践踏了我们在失去爱情时永不忘记的誓言。我们流着泪,我们舔着血,我们的灵魂挣扎着,由悲伤而孤独。
我们已没有了爱情,这令我们伤心不已。在倦累的时候,便幻想再度拥有爱情。我们企图可以挣脱掉婚姻的束缚,将情感投放已经荒芜的青春广场,获得一次圆满的道德的婚姻。然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往往是戴着婚姻的枷锁,在放逐中觅求自由的爱情。我们也许真的又一次赢得爱情,再度受到痴迷的崇拜和注目,但这时的爱情已没有了少年的甜蜜,而要受着世俗的非难。我们在幸福之中,领略着痛苦的含义。有勇气的人,可以超越世俗的目光,孤注一掷,拥抱住重返心灵的爱情。但当我们胜利的时候,我们已精疲力竭,即使是如少年之时的爱情,也难以慰藉滋养我们一片废墟的心,那份伤感只令我们深深地悔恨,由此,骄傲的高贵的爱情,就面目全非了。懦弱的人,自然早就在矛盾之中退却,背上不道德的包袱,承受着爱者的詈骂,负罪般地缩遁于古旧的婚姻之屋里,蒙受身心的羞愧,对爱情更是万念俱灰。这种时候,爱情就彻底地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我们,包括那最初的至圣至诚。我们甚至不敢再去回忆。
我们的情感在没有爱情的生活中渐渐变得粗糙、冷漠和死寂。我们为婚姻而担负着责任,我们为前途而继续着事业,我们为繁衍而积蓄着金钱……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已永远享受不到爱情,芸芸众生,竟没有一个钟情者伴我们度过一生。怀想这一切,我们的内心苍老万年。当我们走到人生之旅的终点,回过头来时,我们会不会突然忆起我们生命中那一次爱情?那至纯至诚至善的情感是否可以光芒四射,照亮我们多年来因无爱情滋润而异常苦闷而黑暗的心灵,抹去我们的悲伤?
然后在幻想之中,沐浴着爱情的光辉,充满信心地升上我们的天堂?
谁在春天的奥森歌唱
连续三天的雾霾天过去了,明媚的春光展露容颜。我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去小别的奥森北园散步。
北园里花团锦簇,春意盎然。游人很明显比往日多了许多。有举着小旗的旅游团,有成群结队的学生伢,有一家三口或三代人一起的,都踏青来了。看到有开花的树,人们便都停下来,围在树前看花、拍照、欢笑,使园区热闹非凡。
喧闹声中,我隐约听见歌唱声,旋律非常熟悉,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歌,也不能确定歌声是从哪片树林里飞出来的,便兀自顺着习惯的路线往西走,很快就到了清洋河。
青草返青,毛白杨的枝头青芽俏立。迎春花有点儿谢了,但是连翘花却开得正盛,它的花就跟迎春花一样鲜亮,黄灿灿的,鲜艳夺目。河水清柔明净,榆树的圆形冠顶倒映在水中,一片连着一片,占据半河河水。女孩子们穿得艳丽,在花丛中摆着各种姿势,与春花比美;小孩子们,站在红花盛开的碧桃树下照相,咯咯咯地笑……孩子们的笑声引来了鸟儿的应和。鸟儿的叫声似乎比秋天来得清脆,也更悦耳。好几种鸟,它们一边欢叫,一边飞翔跳跃,从这个树到那个树,从地上到天空,自由灵动,为春天雀跃欢呼。
有鸟鸣有欢笑才显出繁闹,如果世间只剩一种声音,那人间的春天哪有喧腾?也只有万紫千红,才成满园春色。看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听着百啭千声的鸟鸣,我知道这春天已是真实的存在。
我走走停停,不停地拍照。一个镜头比一个镜头美。一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我才走到桥头。看着桥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决定不过河去,遂从另一条道往回折返。
繁花继续盛开。我正要用“形色识花”去识别眼前的花,迎面走来一位身着红色春装、戴着金边眼镜、看上去很绅士的先生,他扛着自拍杆摄影架,彬彬有礼地冲我打着招呼:“你好!你从那边来,你看到有一树桃花吗?很大很大的一树桃花。”我愣了一下:“一大树桃花?好像没有见到呃,但是一路上有好多花开了,都特别漂亮,有整树整树的花,有榆叶梅、连翘花,也有桃花,但不是很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