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抬上椅子,让君澜之坐在了一边,他轻撩长袍,径直坐下,抬头就说:“无妨,皇兄坐着便可。今儿来,还有一事,想找你讨要一人。”
“苏语?怎么,澜之你看上了?”君墨言哑哑地笑了,把酒樽一搁,双瞳中锋芒毕露,直刺君澜之。
他不叫皇帝,直称名讳,就像当年并肩出征时一样。可毕竟那是四年前哪,现在他又残又丑,却还是这样咄咄逼人,众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君澜之只是笑笑,低声道:“是太后的意思。皇兄归来,理当普天同庆,太后有意举行大祭,苏语自小跟着苏朝思习写梵文,太后让她去庙里抄写经文。”
君墨言笑出了声,又问:“不洁之人,岂能靠近神灵?不知这算是祈福,还是诅咒?只怕是有人不想看到本王回来吧。”
“皇兄多心了,王妃之事已查清,都是误会。”君澜之也不生气,只淡淡一笑。
“哦……误会?那她不是白挨了打?”君墨言也笑,盯着他问。
“昨日并未对王妃用刑,挑事诬陷之人已经伏法。朕今日就先回去了,皇兄好好休养。”君澜之依然唇角勾了笑,只是双瞳里的笑却冷了许多,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坚定,“王妃现在便出发去白龙庙为皇兄祈福,苑杰,你亲自护送王妃,不可出任何差错。”
君澜之头也不回地走了。殿中静了片刻,尴尬压抑的气氛愈来愈明显,紧接着,几位皇子便借口上朝起身告辞,只有六皇子君苑杰和婧歌、云秦留了下来。
“王妃将由小弟来护送,皇兄大可放心。”君苑杰抱了拳,满脸儒雅的笑。
君墨言只扫他一眼,那眼神冷漠排斥之至,让君苑杰有些尴尬。
“皇叔,那我明天来看你。”婧歌过来拉了拉他的手,红着眼眶说。
君墨言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落在云秦的身上,他正扭头看殿外。
苏语已经换了一身牙色长裙,缓步过来了。她一向这样不慌不忙,又不冷不热。这时候也这样,走得慢吞吞的,勾着头,双手端在身前,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两名宫中侍卫拦住了她,指向院中一乘小轿,苏语往这边张望了一眼,便钻进了小轿,由人抬了出去。
殿中几人这才收回了视线。
“皇兄,小弟先告退。”君苑杰抱拳行了个礼,大步离开。
“皇叔,那我们也走了。”婧歌也拉着云秦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人生在世,最苦闷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老矣。君墨言拖着残疾的身体回来,军政大权全已失去,他高高地坐于空了三年半的金丝楠木雕成的大椅上,长发堆雪,长睫低垂,掩去了万千心事,流露出满身孤寂。
晨瑶仰头看他一眼,便跪坐起来,小声问:“齐王,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
齐王抬手,缓缓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半晌,才低声说:“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晨瑶乖巧地点头,慢步出去,为他关上了殿门。
阴沉沉的天气,雕花的窗子挡住了幽暗的光线,殿中浮着团团龙延香的气味,他一直坐着,直到窗外大雨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