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离拿起两只筷子,双腕一抖,露出两截雪色手腕,修长的手指各拿一根竹筷,在陶罐里卷动着,再举起来,筷子头上便缠了两大团琥珀色的红糖。
“景州的红薯味道最甜,熬出的糖也最好吃。”他递给苏语,唇角弯弯,温和地说。
苏语深深看他一眼,接过了筷子,轻咬一口,满颊有香,一直甜进了胃里。水眸一扬,瞟向他,轻声道:“我吃了,你我也就各不相欠了,尊主大人,请为我解穴。”
莫问离笑笑,手指在陶罐上轻轻地叩击几下,低声道:“过一会儿。”
说完了,他又俯过来,小声说:“你想不想学做红糖?”
苏语用筷子戳到他的眉心,往前一杵,冷冷道:“尊主隔我远一些!”
“学会了,可以不必来口福斋。”
莫问离拂开筷子,掏出锦帕,慢吞吞擦到额心的红糖,眸子往上抬时,扫过了一丝杀意。
这楼中虽然舞乐正酣,但是暗地中杀气腾腾。他行走江湖,常遇上不服气的输家,来找他寻仇挑战,想要他脑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但今日他没什么心思和人家玩,苏语额上的红斑已经在往右脸上蔓延,分明已经无法再克制住毒性。当她毒发,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守住“和他一起活下去的”誓言?
小台上,舞姬正弯腰如虹,青丝垂下,急速晃动,就像抖得急的黑色绸缎,身上银铃儿不停地作响。就在此时,楼上突然响起了木头坍塌时的剧烈声响。
莫问离一臂揽住了苏语,带着她在半空中飞快地旋转几圈,那雪裳展开,袍袖下暗藏的淬毒桃叶针,如同细雨一样击向楼上。
有人来不及躲避,被这毒针击中,跌了下来。
苏语人软绵绵的,被他搂着翻了几个跟斗,才咬进嘴里的红糖一下就滑进了喉中,那可是才熬好的,外冷内烫的糖呀!顿时就粘在了喉咙里,疼得她嗷嗷直叫,双手在莫问离的肩上胳膊上拼力拧了几把。
突然有激斗的二人落下来,黑衣,青袍,刀光剑影,招招凌厉夺命。
正在欣赏美人的食客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夺路而逃。楼下顿时陷进一片混乱,大家争相而逃,杯盘碗碟砸了满地,桌椅板凳踢得四处都是,尖叫声、惨叫声、嚎叫声此起彼伏。
苏语已经强行把那团滚烫的红糖咽了下去,双眸圆瞪,愕然看着这正要取对方性命的二人……
云秦哪是君墨言的对手?
可他是不要命的打法,更让人感觉意外的是,他看上比以前要强悍多了,刀刀锋芒险恶,式式直取君墨言的死穴之地。
但是,饶是这样,君墨言也力压他一筹。
软剑如同矫健银龙,挡开云秦霸道的每一击,又强势反击回去,云秦已经受伤了,胳膊和背上都被软剑刺中,鲜血淋淋,顺着他的手和背往下淌。
眼看君墨言已经把云秦逼上死路,苏语把手中的筷子丢过去,大斥一声:
“君墨言,你住手!”
她快气炸了,说好谈判,却原来是要杀云秦,若非今日和莫问离误打误撞,云秦在何时何地殒命,她可能永远不会知晓……
那二人听到她的声音,扭头看来。
苏语正偎在莫问离身边,一手还抓着一只筷子,正一脸怒容,指着君墨言。
君墨言心中一怒,继尔又是一灰、一冷、一沉——在这苏语的心里,果然是没他多少位置的,那些虚于委蛇的假象,此时看来多么可笑!
眼中杀机一沉,手腕一翻,内力直入软剑,如游龙闪电一般往云秦的胸口刺去……
苏语耳中嗡嗡地一阵轰鸣,什么都顾不得了,推开了莫问离,往云秦那边跑去。
“君墨言你若杀他,我恨你一辈子!”
那些声响,似乎全消失了,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
什么都静止了,只有苏语冲过去的身影在跑动……
君墨言霸道的攻势,让他此时根本无法收住刺出的剑,只能勉强往旁边一偏。
云秦见苏语过来,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向了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