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孝王府也着火了,奉孝王爷被木桩打到了,正往这边过来。”这时又有侍卫过来禀报。
这让君墨言意外,还以为是这老狐狸,不想他自己也伤了!转头看,只见君府二子君清宏正带着人,护送着一家家眷过来。
“王上,我们被暗算了。”君清宏一抹脸上的汗水和血渍,大声说:“快,我带你们从东门出去。”
“不能跟他去,此事和他们家脱不关系!”有人大喝一声。
“什么?”君清宏是直脾气,一听这话就火了,从马上跳下来,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大吼:“爷被炸得脸都烂了,你说有关系?你要走不走,爷还不带你走呢。王上,请随我来。”
“不得无礼。”君奉孝从后面的马车里探出头来,众人一看,皆倒吸一口凉气。
老狐狸的脸被熏得乌漆抹黑,肿得厉害,还往下淌着鲜血。若不是坐在这马车上,谁还能认得他?
“走。”君墨言抱着苏语上马,转头看莫问离,大声说:“你一起来,若……再说……”
他没说清楚,可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若他有事,再让莫问离带苏语离开。
一行人疾疾往前,往城外而去。
这座繁华到令人仰视的汰州城,已经成了火中地狱。若非极熟悉它的人,又怎会做出这样周详的安排?
可君奉孝明显不是这个人!君墨言把君府几子排在心中,一一掠过,大致明白了是谁。
……
打仗是残忍的,烈火,武器,可不管你是尊是卑,他只管收去人的性命,送往黄泉路上。
这将是一场硬仗。
熊熊的大火在城中燃起,百姓奔走哭嚎,往城门处涌去,导致城中言勇军无法出城。咆哮的大水,如狂肆的怪兽一般,从上游奔涌而下,浮木狠狠撞上战船,撞出偌大的裂洞,水汹涌而进,将士勉力游上岸来,眼睁睁看着战船倾覆。
众人就停在城外五十里的地方,看着河对岸连绵的火把接成了一条火龙,点亮了半边天空。这次袭击非常突然,也可以说,是趁虚而入,知道君墨言分心,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夜明月和秋玄灵挤在一起,坐在树下,都是狼狈的模样。
君奉孝的家人只逃出一半,那小夫人和小郡王君清晨跑散了,君清晨可是君奉孝的心头肉,正急得老泪纵横,让君清宏进城去找。君奉孝的头被砸破了,白城安刚为他包扎止血。
君清沈和君清宏都换上了盔甲,君清宏是练武之人,穿着盔甲也是威武挺拔。君清沈要清瘦一些,横刀立马,也颇有风采。
独君清安没有穿甲,只侍奉在君奉孝的身边,亲手喂他汤药。
“夫君,药好了。”面容清秀的女子捧着一碗药快步进来,这是君清安的王妃,聂桐华。父亲为汰州城一小吏,君清安一眼看见,便声称喜欢,娶了回来。夫妻二人常在君奉孝身边侍奉,比那两个要走动得勤快得多。
“父亲。”君清安用银勺舀药,吹凉了,递到君奉孝的嘴边。
君奉孝摇摇头,推开了药碗,哑声说:“不喝了,已经喝了两碗,老命而已,走就走吧。清安,你一定要找到你弟弟,他年纪还小,不懂得世道艰难,若流落在外……你小姨娘也是个性子软的,只怕受人欺负啊。”
“是,清宏一定会带她们母子回来。”君清安温和地说着,劝他服药。
“王上啊,你看我这汰州城……”君奉孝还是不肯吃药,扶着儿、媳二人的手起身,颤微微看着汰州的方向,泪水纵流,“我十六岁封为汰州王,自我进城第一日起,便发誓要将此处建成世间第一城,我要这里繁华昌盛,我要汰州为世外桃源,不陷进名利之争,我要在我的汰州里,在繁华里老去。自古战乱多离愁,我的汰州啊……”
他哽咽着,最终泣不成声。
谁说位高权重者,便不要家呢?汰州是他的家,不管他有多大的野心,汰州也是他的家,数十年苦心经营之物,数十载风雨共存之地。这片火,烧了他的根基,也烧了他的终老汰州梦……
君墨言一直负手站在众人前面,仰头看着那片火海,沉默不语。
江山,天下,曾经对他那般重要,有了江山,他便不孤寂了,有了江山,他便有自己想要的了。不再是那个月下独酌的皇子,不再是那个单枪匹马沙场驰骋的战神,他会高高在上,令万众景仰,他会令江山在他的双掌之下,如画如诗,浩瀚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