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打进大牢。”御凤澜抿抿唇,毫不在意地说道。
“怎么,觉得我不会吗?”帝夜天眸子眯了眯,依然仰着,只是侧过脸来看她。
御凤澜还真觉得不会,他不会的。
她挣脱他的手,把小陶罐扶稳,继续吃狮子头。
“你不是吃不下了吗?”他微微拧眉,沉声问她。
“突然觉得做个撑死鬼挺好。”她头也不抬,只顾大吃。
他摁紧帕子,低眉看她。小巧的耳朵粉红粉红的,耳坠子轻轻摇动,真让让人俯过去在她的耳根处亲吻一下。
“是吗,那我也试试做个撑死鬼是什么滋味。”他突然伸手,拔下她的垂珠金钗,用酒水往上面一泼,玉珠拍打在他的手背上,跳起来,又垂下去。
她的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滑落下来,她猛转头时,一缕乌发甩过来,从他的眼睛上飞快滑过。他沉静地看了她一眼,把钗伸进了陶罐中。
御凤澜茫然半晌,扭开了头。
这个人,把埋在她记忆里的画面,一幅一幅地给她复原了!
她六岁那年,母后生辰,她抱着一罐子焖肉来找她,两个人躲在花园的角落的假山上一起吃肉,远远地看戏。
她看着皮影人在布后晃动,女子凄婉地送别情郎,小女孩似乎更早懂事,已经哭得唏里哗啦,而男孩子们还在挥着树枝乱跑。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小声问。
“就想和你一起吃肉,看戏。那年一年,心便失去平静,此时遇到你,才知道我的平静去了哪里。”他缓缓地说道。
“回吧。”御凤澜匆匆起身,穿过了人群,快步往前走。
他左手拎酒,右手拎狮子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枝头落了一前一后落了两只雀儿,叽叽喳喳地追着二人飞,帝夜天抬头看了看,低声问:“这算不算夫妻双双把家还?”
御凤澜也抬头看鸟儿,脆声说:“这种鸟肥,烤着吃一定不错。”
帝夜天语结,红肿的鼻子立在他表情僵硬的脸上,像一根被强行揪出地面的小萝卜。
御凤澜这时候的唇角轻轻扬了扬,笑得清浅,笑得柔美。
夜王府此时很安静,帝崇忱独自坐在帝夜天的书房里,一碗茶,一盏灯,一碟子茶点,手中一卷书,正慢慢翻看。
他已有三年四个月未踏进夜王府半步,这里多了一些书,茶碗还是那套茶碗,灯还是那盏灯。
帝夜天有极强的克制力,他知道这孩子的野心全埋在心底深处,他曾经欣赏这儿子,又惧怕这儿子,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又让极度憎恶他。
但,随着嫣贵妃投毒之事浮出水面,他渐渐又开始回忆起他母亲的柔美和体贴了,他拿着书,脑子里全是那位美丽温柔的侧妃。以前他挑灯夜读的时候,她常伺侯在身边,有时候陪他轻诵,有时候会拎起笔,在纸上随性写诗。她很有灵气,很有才华。
或者帝夜天的天赋,有一半就来自他聪慧的母亲吧。
他抚了抚额,微微叹气,年纪越大,他就感觉越孤单。身边的美人越多,他就越觉得找不到知已,无处安放自己的心事。
帝氏一族这两百年来被打压得极苦,族人全都住在蛮荒之地,缺衣少粮,夏天热得能让人化掉,冬天又冻得人吐口唾沫都变成冰珠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