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皆沙,无绿无荫。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死亡之地,唯有坚强的骆驼和智慧的人类才有生存的资格。
刘放好奇地摸了摸骆驼硕大的驼峰,问大普布:“它吃什么?”
这个强壮的宽肩汉子拍拍心爱的坐骑,指着随地可见的驼绒藜和老胡杨说:“别的牲畜吃不消的硬东西,它基本都吃。”
刘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称赞道:“那可真了不起。”
他的耳后响起一个悠扬的女声:“它们并不是喜欢吃这些,而是没得选。”
这声音好听极了,使人在无垠的荒漠也能感受到别样的幸福。
大普布见到来者,咧开嘴笑,仰头畅饮。
一个女孩子从背后亲热地搂起刘放的脖子,接过大普布递来的皮囊,也痛快地喝下一大口粗酒。
她身材壮实,五官锋利,精致的眼眉让人感到无比温柔。嘴角的残酒顺着她精致的下颚线缓缓流淌,一直沿着细长的脖颈滑入不算华丽的粗布衣裳深处,黝黑而光滑的皮肤便在火辣的烈日下亮出一道闪闪发光的酒痕。
大普布笑,刘放也跟着笑,连吹过的热风似乎也带来了远方的笑声。
能和美丽的仓决在一起喝酒,没人会不笑的。
仓决继续刚才的话题:“在荒凉的漠边,我们也没得选。可是,我要像这几头骆驼一样坚强、一样努力,打拼出美好的未来。”
她不仅拥有独特的美丽,而且还有许多更宝贵的品质。
刘放被仓决的话深深打动,紧握住她不算细腻的双手,真诚地祝福道:“仓决姑娘,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
看向仓决下意识躲闪的眼眸,刘放突然发觉她在某些地方的确和骆驼很像。
是哪里呢?
刘放靠近了一点,出神地注视着仓决明亮的大眼睛,很快找到了答案,喃喃自语道:“你的睫毛好长,好漂亮,和骆驼一样。”
他的这句话很不高明,没有女孩子会喜欢被拿来和骆驼相比。骆驼的睫毛是挡风沙的,而少女的睫毛却在保护眼睛的作用以外有更多美妙的含义,两个毫不相干的事物根本不该放在一起谈论。
但仓决仍然高兴地笑了,再长的睫毛也遮盖不了她萌动的春心。
捕捉到女儿脸蛋儿上飞快闪过的红晕,大普布“哈哈”大笑,冲她摆手道:“仓决,大漠的子女可从没学过拐弯抹角的功夫。”
仓决没好气地白了阿爸一眼,轻轻挣脱刘放,举起手里的物事,对他道:“我……我来给你送饭。”
刘放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盖子,一盒压实了的糙米饭映入眼帘。饭上浇好了满满当当的新鲜热汤,还嵌着几根宝贵的青菜,不知仓决是从哪里找来的。
见他垂涎欲滴的模样,仓决递给刘放一把干净的旧木勺,托着脸开心地道:“大爷爷特地嘱咐过我,千万不能让尊贵的客人饿着。”
大普布摸摸肚皮,在一旁叫道:“仓决,我呢?”
“去帐上拿,昨天剩下的馕。”
仓决不理会阿爸挤眉弄眼的古怪神情,冲刘放浅浅一笑,露出的一对洁白的小虎牙和她本人一样俏皮可爱。
她靠在石剑上看,刘放坐在板凳上吃。
大普布见女儿把自己晾在一边,哭笑不得,翻身跃上骆驼,纵骑行远。他从布兜里摸出一把碎干粮,就着半囊烈酒缓缓咀嚼,细细品味。
他的心情很好。十三天的相处让粗中有细的大普布知道,刘放不单单只有表面上的英俊,更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孩。
十三天,足够让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接着痛恨他、忘记他,然后再次爱上他。
但仓决绝不会这么不坦率。两周的行程转瞬即逝,她早已下定了决心。
夜深了,长长的队伍间或亮起微弱的灯光。大普布唱歌,前后有人应唱,伴奏便是简单的四弦琴。
歌声悠扬,曲调悲怆而热烈,是黄三姐教给他们的。
“我在远方我在他乡
为了理想甘愿流浪
我拼命忘记阿妈的泪
藏好阿爸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