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岩朝谷中间看了一下,皱着眉说:
“从中间杀出去,他们两边的人就会合围上来。还是从西边的山梁,过了山梁下去也是河。那样我们就只面对一半的黑狄人。”
“不行,从山梁杀出去,山险坡陡,孩子和女人都会被他们杀光。”南月巫启说道。
四个身体强壮的女人,抬来了用两根木棒交叉绑上座子的抬杆。南月人管这个东西叫做天杠,是南月巫启祭祀后巡游用的。南月岩把南月巫启扶到天杠上坐好,扯下刚刚挂在坛子旗杆上的猪皮,围在她的身上。
队伍列成了个扇形,最外面是男人,然后是女人,中间则是孩子和南月巫启。南月巫启一挥手,喊道:
“保我血脉,血杀黑狄!杀……!”
南月人向谷外冲杀过去。
黑狄人长年围猎打劫,他们早就知道南月人会怎么逃。他们故意只在中间地带放了八个恶煞,只要这八个恶煞能顶住一会,两边山梁上的人就能把南月人合围起来。
南月人向中间冲去的时候,两边的黑狄人就向中间围拢过来。
燧石的箭簇穿不透黑狄人的皮甲,藤编的盾牌挡不住黑狄人的桑矛。
八个恶煞挡住了南月人的去路,他们不进不退也互不援手,他们就象楔子楔在了那里。他们挥舞的桑矛飞溅着南月人的血肉。
两边的黑狄人逐渐围了上来,惨呼声四起,南月人的孩子们都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冰凉的手脚在颤抖。南月人的女人们因着血腥,晕倒在地。而黑狄人却杀的性起,一面嗷嗷叫着,一面屠戮着。眼看着黑狄人越围越多,前面再也冲不过去,南月岩退进圈子里,看到南月巫启低头垂目祷念着祖神的名字。他再转身一看,南月氏的男人大概还有三十多个,围来的黑狄人却越来越多,只有北去回谷里的方向敌人最少。
不能就在这等死,他吆喝了一声:
“往谷里杀!杀回去!”
这虽然是个女人发号施令的氏族,但南月岩是个曾经赤身猎过熊的勇士,男人们平时打猎也都是听惯了他的号令。大家呼呵一声,折回头向北冲去。
南月岩合力当先,男人们为了活命也奋力冲杀,终于向北冲出了个口子。
杀出口子后南月岩就让四个抬着南月巫启的女人跟着先逃,然后呼喊着女人和孩子。
南月人拼命的跑啊,拼了命的逃,落在后面的女人和孩子,顾也顾不了。
那天南月人咽下去的唾沫都是血苦血苦的,那是胆汁破了的味道。
这样逃下去南月氏的女人和孩子会被杀光!
“留下十个人死挡!”南月岩一声狂吼。
十个南月勇士,转身扑向追来的黑狄人!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十个南月汉子就湮没在黑狄人的包围里。没有惨呼!只有仇恨的怒吼!烈士们躯体里迸发出来的鲜血,如同冬日飘雪里的血梅,奇艳无比。
敌人只不过被绊了一下脚步,南月氏的女人和孩子们却越跑越慢。最重要的是往哪里逃?现在的方向是逃向谷的最深处,那里是一处光滑的峭壁,有着一个不大的隘口。好在是进到峭壁前,要爬过一处隘口。那隘口有三步宽,能从上往下来面对敌人,先逃到那里再说吧。正想着黑狄人又追了上来,女人和孩子的惨呼声又响了起来。南月岩想回身去拉扯孩子,看到的却是——孩子们一个都不剩了!泪,就从这个男人的眼窝里滚了出来!
“再留下十个男人,死挡!”这次是悲愤的哀嚎。
十个勇士转过身来。十个勇士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桑矛,手挽着手,相互间十指紧扣。他们沉默而坚定地走向黑狄人,他们用仇恨的眼神迎向黑狄人残忍的狂笑。
冲在前边的黑狄人看到这个阵仗楞住了,慌乱间,停下了脚步。黑狄峻仰面朝天,哈哈大笑:
“这就能挡住我们黑狄人的脚步?!”
他走上前去,抡起手里的狼牙棒就往一个南月人的头上砸去,“呯”的一声,鲜血与脑浆一同迸裂,那南月人的脑袋碎了,头就低了下来,身体却象打在地里的木桩,结结实实地夯在那里。杀人不眨眼的黑狄峻也皱了皱眉头,旋即他又恢复了狰狞的狂笑,轮圆了狼牙棒转向第二,第三个……他打碎了十个南月人的头,但南月人的十个烈士还是象一面墙站在那里。
“喀~~啦~啦~”冬日晴朗的天空里突暴一声炸雷。
所有黑狄人凶残的目光,此刻都露出了怯意。所有活着的南月人都回过头,目睹了烈士的刚毅。
“快去,把他们给我杀光!”黑狄峻挥手呵到。
黑狄人带着怯意绕过了人墙,继续追杀。
快到隘口了,南月巫启下了天杆。剩下的几个男人,簇拥着南月巫启舍命向隘口奔去,女人们就更跟不上了。敌人又追了上来,惨呼声再次响起。南月岩顾不上那些跑不动的女人了,他想抓紧跑到峭壁下面,看看有什么攀援的路径没有。如果有,南月人就有救了。用几个男人堵住隘口,剩下的人爬上峭壁就上了山林。黑狄人就很难追上他们了。
有女人,南月人就能繁衍下去!
那个峭壁下,他这一生去过很多次,但大多是儿时的嬉戏,或是成年后和族里的男人,去那里说说话聊聊天,还真没注意过,有没有地方能爬上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