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让我去找玄珠,立马我就把大地划成了九块。哈哈,不是真在大地上划,我是在心里划的。哈哈,天地在我心中。然后,我把不可能遗落玄珠的八块拿掉,把剩下的那一块拿过来,再分成九块。然后再拿掉不可能的八块,再把剩下的一块拿过来分成九块。就这样我分啊分啊,分到第八十一次,分不动了。好了,就在这儿了。把这块在心底藏好,挑起行囊我就出发了。一路上我跨激流越险峰,降妖伏怪……”
象罔说的是吐沫星子四溅,鸷瞪着赤红的双眼盯着他看。
象罔说了有八百遍了吧,鸷在心里数到二百多遍就恶心地数不下去了。鸷起心想静下来,想想自己怎么就从茧窝来到这里蹲大圈了。可这象罔不停地颠来倒去地一个劲地显摆着,他如何找到玄珠的事迹。鸷先是听得干哕,用牙咬住虎口忍着,蹲大圈一天只给一陶盘子谷粥,还清汤拉水的,这要是吐出去,就坚持不到第二天的那盘子了。咬着虎口艰难地度过了两天的干哕期,头又开始痛,只要象罔一张口,头就炸裂似地开始痛。鸷终于忍不住了,他瞪着赤红的双眼看着象罔,只要象罔再说下去,他就能扑上去掐死他。
就在这时候,远处城外隐约传来了一大片嘈杂的脚声。象罔不说话了,他侧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听着听着,他就笑了,说:
“这是得胜回来了。”
“什么得胜回来了?你怎么听出来是得胜回来了?”听到了一句新鲜话,鸷松懈了瞪着象罔的双眼,好奇地问道。
“远征回城的人都很疲惫,但是得胜的勇士们心气高,纵然疲惫也都抬着脚向前走。打了败仗回来,疲惫沮丧再加上失去亲人的痛苦,回家的腿就迈不开步,脚是拖着向前走的。”象罔说着,又侧起耳朵认真地听着。
“哦。”鸷一边认真地听着远处的脚步声一边答应着。
“我把玄珠弄丢了,这要是再打了个败仗回来,轩辕伯还不把我的皮给剥了。想想我当初找到玄珠的时候,是多么的荣耀。我找玄珠的时候,我先把大地划……”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见象罔又要开始,鸷赶紧打断他说。
“你问。”象罔停了下来,回答说。
“我怎么来到这里,从没见你和你左边的那个人说过话?”鸷问道。
“我才不给他说话。”象罔不屑地瞥了一眼左边的壮汉,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啦?”鸷压低声音问。
“天天在这蹲着,我觉得无聊,就找他拉拉呱说说话,谁知道有一天他一声不吭,跳起来摁倒我就照死里打。一边打一边还说,要把我先撕成九块,心倒有多狠!”象罔恨恨地说。
鸷笑了,心想,说不定那一天我受不住了也会把你撕成九块。
勇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城里的男女老少欢呼着涌向城外,去迎接归来的勇士。
凯旋的队伍走进了城里,勇士们身披皮甲,肩抗长矛,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两两一排从城门鱼贯而入。
队伍快走到象罔和鸷跟前的时候,象罔说:
“别再看了,赶紧把头低下。”
鸷转头看向象罔,只见象罔把两只手藏在怀里,耸肩缩头地蜷曲着。鸷也赶紧低下头,把手也藏在了怀里。队伍从他们前面经过的时候,鸷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每个经过的勇士都会向蹲大圈的人啐口水。
鸷也赶紧缩起头,心里面这个憋屈啊,大次人认定他盗了古琴,烧了穷桑人的茧窝。现在姬氏人怀疑他与棘儿盗了玄珠,在这蹲大圈,被人吐口水,而且棘儿化成了奇相,自己有口也说不清楚。
鸷正难过着,走过来了一匹马。马到鸷和象罔的面前,“吁”的一声就停了下来。马停了下来,整个队伍就停了下来。鸷感觉到象罔在哆嗦,马上的人下了马,象罔就哆嗦得更厉害了,鸷都能感觉到地在颤动。下了马的人向他们走了过来,鸷就听见象罔的身上传来骨节相撞的一片哗哗声。
走过来的人拍了拍鸷的肩膀,鸷抬起头来,那人示意鸷站起来。
鸷站起来,就看到一个高大男人温暖的双眼,象西海一样宽广,人没笑,目光中却波动着笑意。
那人指了指鸷背上的琴。
鸷把背上的琴解了下来,递给那人。那人拿过琴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拨动了一下琴弦,问道:
“会弹?”
“会。”鸷回答说。
那人招来了一个城奴,让城奴趴伏着跪在地上,然后把琴放在城奴的背上,说:
“且弹一曲。”
鸷跪坐在了琴前,心道总不能弹神武罗教给他的曲子吧,想了想,就铿铿锵锵弹起了棘儿唱的秋征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