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又能怎样呢。
不提梦中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偏差,也不提远隔千里消息的真实性,更不提若两人真的有什么关系,沈怀梅能做些什么。就单说,如果慕子瑜真的将心给了别人,那是不是申无羽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女人,可以是申无羽,也可以是申淮梅。无论她姓甚名谁,又是干什么的,都无关紧要。若慕子瑜喜欢上别人,这个别人是谁有什么重要呢。
正如沈怀梅所料,在新的梦中已经没人提及申无羽的名字了。取而代之的人,并没有一个名字,那些声音,尊称她为公主。
虽然当年谢衍一手将皇子们杀得七七八八,皇女却都性命无虞。自谢衍摄政,景国公主就有了嫁与谢家子的传统。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慕子瑜能与公主议亲,大概就是他获得了谢家认可的标志。
“听说少爷还是不愿意呢,惹怒了皇上,才被罚回家来思过。”
还是之前的那些人,却已经开始唤他少爷了,看来不用再担心慕子瑜在谢家过得不好。
“姐姐,你在前面的时间长,咱们老爷怎么说?”
“咱们老爷什么也没说……诶,这木牌怎么放这了,少爷今天没带出去吗?”
“诶呀,杜姑娘约他去跑马,少爷说带着怕弄坏了,让我收起来。我给忘了,好姐姐们可要帮我保密……”
木牌,大概是寺庙请来的长生牌吧,沈怀梅心想。至少在荣国,只要将牌位供进寺庙,就可以请回来一枚长生牌。只要日夜携带,为牌主染上烟火气,保佑他来世顺遂。
她娘就有一块,被她爹随身带着,上次她爹回家的时候她还见过。听说她爹在盔甲里缝了内袋,上战场的时候都要贴身带着才安心。哥哥还曾经写信给她,说父亲将母亲的长生牌当护身符用,让她再给母亲请一个。
沈怀梅当然没有请,长生牌又不是可以反复请的东西。她只是又好笑又羡慕地给哥哥回信,说母亲一定很愿意保佑他们,若是哥哥需要,她便为哥哥请一个。
她原本以为,夫妻便都该同她爹娘那般恩爱。即使天人永隔,也该念念不忘。可出门看多了,才明白世间多的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她爹娘那般情深义重的才像是异类。
可谁见过了那般真挚的感情,会不期待自己也能拥有呢?沈怀梅不仅期待,她想要的更多。
镇国公以武传家,家族的荣耀是用族人的鲜血书写的。没有人能够保证一定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她爹不仅是她娘的夫君,也是镇国公,他需要肩负起家族传宗接代的责任。
可就算说了再多的理解,沈怀梅依旧对姨娘的存在耿耿于怀。就像是甩在洁白画纸上的突兀墨迹,就算用了再高超的手法将其藏在画面之中,墨迹也并不是消失了。所有人都有其原因,所有人都没错。若说有错,错的大概是期待一双人生生世世的沈怀梅。
她是如此贪心,甚至连死后都要霸占着慕子瑜,不肯他的视线再看向别的人。
不得不承认,再次进入梦中,得知慕子瑜为她立牌位,视她为亡妻的时候,沈怀梅都怀疑那只是她的臆想。是她太期待一个愿意为她终身不娶的慕子瑜,才为自己编织了一个梦境。
甚至就连那景国第一美人的名字与她相似,都有了解释。
那是因为她一直担心,若是景国有人同她相似,比起远在天边的沈怀梅,慕子瑜说不定会选择近在眼前的那个人。毕竟,他与她的最初,就是慕子瑜的见色起意。
沈怀梅心中的笃信与不安相互交织,使等待的日子充满了煎熬。如今这一场梦境,仿佛终于有地方安放她的苦闷。
一个为亡妻守长命牌的男人,拒绝了与公主的赐婚。同样也是这个男人,将亡妻的长命牌丢下,去同其他姑娘跑马。比起这个男人对亡妻一往情深,听起来更像是以亡妻为借口,推拒他不满意的婚事。
就连身死之后,慕子瑜另娶都觉得难以接受的沈怀梅。想到梦中的他所有的拜祭,所有的悼念只是作秀,是他用来标榜自己情意深重的工具,就觉得恶心。
她不想再梦了,偏偏却又像是陷在梦中一样,醒不过来。
好像是有谁在操纵着,一定要她听见那段对话。
她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说:“慕兄一身文人气质,没想到于骑射一道也如此精通……诶,那是什么?”
“这是吾妻的长命牌。骑射激烈,我怕将之弄坏了,不敢随身携带。”
“今日之事实在是舍妹唐突,还请慕兄不要见怪……”
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沈怀梅醒来,眼中有泪在流淌。这对话如此刻意,就像是有人为了让她不要误会慕子瑜,蓄意令她听到的。
可偏偏,她真的好像没那么怪罪他了。
毕竟梦里的他,与现实的他又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