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城楼上残留的火焰整备浇灭,荡起的黑烟弥漫在通红的霞光里,拜娜妮像男人一样,将嘴边沾着的鲜血连同唾沫一起吐到地上,她擦了擦嘴,拔起旁边一具巨坎国士卒尸体上的短矛。
“与野兽为伍,却被野兽挟持,这帮蠢货。”
她朝身边的士卒吩咐着,叮嘱着,将城墙上的防务暂且交托给副手。
旋即,拜娜妮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脚步蹒跚的走下城墙,
这一路下去,暗红的血渍正在石阶上往下流淌,伤重的女兵们正被抬下从她身边经过,也有来不及救治的女兵在担架死去。
抬着担架的两个女兵只好下来石阶后,将尸体抬下,放到墙脚暂时不管,毕竟城墙上还有很多受伤的姐妹需要救治。
伤兵营的士卒在内城墙的台阶犹如蚁群来来去去。
拜娜妮沉默的走向被遗弃墙脚的尸体,这名女兵年龄不过双十之数,相貌也姣好,可惜脖子被利器割开了一道大口子,浑身鲜血都已流干。
这样的惨状还有许多,夜兰国在西域北道虽然强大,但终究不如夏国军队那样,有许多作战经验。
一个月前,乌戈离、巨坎两国伙同外来蛮人来到这边,开战之后,许多人只只能凭着一腔热血,在城头与冲上来的敌人厮杀,虽然在力道上不如男子,但夜兰国女兵身手敏捷矫健,前日的攻防,牢牢将城墙固守下来,毕竟西域缺少好木材,难以打造像夏国那样的大型攻城器具。
但到了后面,攻城越来越惨烈,在乌戈离、巨坎连番攻打之后,终于轮到那支食人的西方蛮人,甫一开战,几乎一度将半个城墙打下来。
要不是女王伊塔丝亲率后备营两千人,以及城中男女赶来城头增援,恐怕夜兰国在已经没有了。
即便是这样,守城的三万兵马,当天就伤亡将近三千多人,连同增援上来的百姓,伤亡一度达到六千之巨。
城墙下,死与未死的女兵、百姓延绵躺在拜娜妮的目光里,沿着墙脚一直延绵开,城中的大夫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在这里忙碌。
血腥味,草药味,低低的哭泣声、哀嚎惨叫都在这一刻混杂在她耳中。
“拜娜妮大统领……”正走过这里的拜娜妮,陡然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唤她。
一个失去胳膊的夜兰女兵浑身是血的靠坐着城墙,眼帘半耷着,无神的看着面前的身影。
女兵的脖子颤抖的抬了抬,双眼这才向上望着血迹斑斑的拜娜妮,声音很轻:“为什么不投降……”
拜娜妮嚅了嚅嘴,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抿着嘴在其面前蹲下,握着对方仅剩的一只手,眼眶发红,嗓音压抑的挤出一声:“我们只能打,只有打,才不会灭国,夜兰国人才不会像奴隶一样被奴役!”
“不懂……但我信大统领的话……”女兵满嘴是血的笑了一下,“能守住吗?”
“能!”拜娜妮深吸了一口气,用着肯定的语气点了下一头。
那边的女兵笑容更盛,随后凝固下来,靠着城墙,脑袋无力的下垂,声音在这里断线了。
拜娜妮擦着眼泪站起身,望过去的目光里,还有许多伤重的女兵,在这一刻无声的永远死去。
过来收敛尸体的身影一个个垂着眼泪将姐妹们的尸体搬运走,收拾她们的遗物,写上名字,往后好交给她们的家眷。
征召的城中百姓,女人最多,其次才是男人,这些男子性子柔弱,更像是他国中的女子。
将近一万百姓在城里拆除房舍,搬着守城的檑木,堆到城墙上,为下次的守城做准备。
而破损的墙垛也正在工匠手中被修缮,铁匠们连夜敲打着铁锤,修缮兵器、盾牌,城中更多的人,则在自家屋檐下,帮忙做着箭杆。
不久,夜幕降下来。
城中升起了万家灯火,但整座城池都陷入沉默和哀伤当中,不少人家都有人在城墙上战死,许多男人依在门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也有孩子畏缩在父亲怀里,呆呆的看着外面夜色茫茫的街道,希望母亲的身影能走进檐下的灯笼光芒里。
拜娜妮骑马穿行过接头,目光之中,俱是一张张写满悲痛、麻木的脸。
回到王殿,女王伊塔丝依旧美艳的坐在王座上,不断翻看情报,然后与身边围着的大臣们商议,发着各种各样的命令。
油灯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