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沈长清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并不是徒弟的大逆不道,而是担忧。
“您别管……”,在水里,血液大量流失,颜华池手脚冰凉,“徒儿身上不疼……”
他呢喃在沈长清耳边,“等我们上去,您吹口仙气,就能好。”
少年把脑袋抵在他肩膀上,沈长清想,这小孩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又弯了眉毛,笑眯眯的。
笑眯眯的,不想让人注意到他漂亮的皮毛下,隐藏着怎样的旧疾和暗伤。
“好——”沈长清应了,颜华池不松手,他也不挣扎,任少年一手搂腰一手操控藤蔓带着他往上升。
等湿哒哒地出了水,洪水依旧汹涌,寒风凛冽。
沈长清站在崖边,静静盯着徒弟的背影,看他在风浪里穿行,看着一根根藤条把众人送到平地上,看着他白衣渐渐被血染透,然后黑色的藤蔓一点点钻回那些狰狞的血洞中。
那里面是怨念,是病痛,是灾疫,是苦难,是求不得,放不下,逃不脱。
怎么会这样呢?沈长清又一次想,这不应该。
明明三千年前,他就把那些东西都一股脑解决了。
明明三千年前,他便已经送那人往生,可那人为什么直到十七年前才降世。
很多事情他都记不清了,但他能认出那些藤蔓的本体。
是那片永远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海洋啊。
当年这孩子还不会控制阴水,他便耐心地一点点教。
——先守住本心,不要动摇。
——再坚定信念,相信希望。
他说,“要相信,总有一天苦难会成为过往,而未来终要长成你希望的模样。”
你希望的未来是什么样,还未成型的阴水就会变成什么样。
可为什么,它长成了这种畸形的模样。为什么,掌控它需要你残忍自伤。
这不应该,如今一切都与他当初所想背道而驰。
溪谷那端的风浪稍小一些,众人早早弃了筏子攀上崖壁,紧张地观望着这边情况。
老五用胖乎乎的双手按压着老四的胸膛,鹰眼在一旁干着急,时不时还试探着拍拍老四的脸。
谢三财还没从这场意外里缓过神来,一言不发蹲在老四身边。
他在自责,因为他的固执己见,让他的兄弟陷入绝境。
沈长清和颜华池离这边有些远,他们在更高的山道,或者不如说崖顶上。
两人对视良久,沈长清垂眸叹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鲜血淋淋漓漓,滴滴嗒嗒,血顺着衣角往下淌。
沈长清那青衣上也有血,是颜华池的。
“把衣服脱了”,沈长清上前一步,崖顶很高,底下没人能看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