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吴成第一次进城时,武乡城肉眼可见的萧条了不少,临街的店铺纷纷关了门,原本满大街支着的铺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吴成领着绵长鹤和毛孩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看上去没那么富丽堂皇的酒楼,先解决吃饭的问题。
“这他娘的,一个包子要一两银子,你们这包子皮是金子做的,还是馅是金子做的啊?”绵长鹤拍着桌子嚷嚷着,一旁的毛孩附和着点着头,吴成也冷着脸,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名满脸不屑的跑堂小二。
那跑堂的摆明了瞧不起他们三个草莽丘八,没有一丝好脸色,不耐烦的摆着手:“军爷,山西这几年遭灾,到处都买不到粮吃,南边的漕粮也还没到,你瞧瞧这外面哪还有便宜的吃食卖?你嫌贵小的还嫌贵呢!”
绵长鹤勃然大怒,正要发火,却被吴成按住:“那行,小二,就给我们随便上些粗粝的吃食,捡着便宜的上便是。”
“穷军汉,没个钱学别人下什么馆子?”那跑堂的嘟哝一句,回身就走,绵长鹤气得满脸通红,扭过身来委屈道:“成哥,你拦我作甚?这厮瞧不起人,爷爷非得揍他一顿再说!”
“那厮虽然狗眼看人低,但话说得没错,山西这几年遭灾,晋商的民屯田也大多颗粒无收,南方的漕粮又没到,粮价飙升是正常的。。。。。”吴成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一边掏出一块粗布擦着,一边冷冷扫视四周:“粮价飙升,成本本就高昂,而朝廷的赋税杂课可一点没减,官府衙役勒索逼捐会更为猖獗,寻常的铺子如何经营的下去?只能统统关门歇业躲一躲,如今还能开着的商铺店面,自然是有背景撑腰,不怕官府勒逼、朝廷苛政的。”
绵长鹤顿时反应了过来,和毛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成哥,你是说这酒楼背后的东家,是那张家?”
吴成点点头,将筷子摆好:“如今这世道,朝廷压迫剥削起来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有张家这种和朝廷绑在一起的官绅才能庇护底下的商贩,咱们这次进武乡是为了跟那黑市的掌柜搭上线,不要节外生枝,如今不是招惹张家的时候。”
绵长鹤不甘的点头答应,毛孩正要说话,那小二忽然去而复返,领着一群小二端来各式酒菜,摆满了一桌子:“军爷,是小的有眼无珠,掌柜的已经教训过了,这桌酒菜您尽管享用,若有吩咐尽管差遣小人便是。”
绵长鹤和毛孩面面相觑,吴成却冷冷一笑,提起筷子便挑起了鱼肉来:“前倨而后恭,徒惹人笑,滚下去吧,去告诉你们掌柜的,张家的情,在下心领了!”
那小二点头哈腰的退了下去,毛孩扭头看向吴成,吴成知道他想问什么,当即解答道:“很明显,那掌柜的认出我们来了,张家看起来是给各家店铺都打过招呼了,咱们一露面,行踪就被他们盯上了,张家也不想和我们现在就闹翻,所以用这些吃食堵住咱们的嘴,免得咱们借题发挥闹事。”
扭头看了看柜台后边的掌柜,吴成微微一笑:“就算要闹事,也别在他的酒楼里闹,看起来张家手下的人也不是铁板一块,被迫托庇于他们势力的不少,都是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家伙。”
毛孩依旧没放下心来,赶忙问道:“成哥,咱们的行踪被张家知晓,还要去那黑市里头吗?张家若是从咱们购买的东西里看出端倪怎么办?”
“一些零件材料,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吴成哈哈一笑,大块朵颐起来:“再说了,那黑市若是连张家都畏惧,背后真能有藩王站台?腰杆这么软的黑市,能卖什么好货?咱们也不必在上面费心了。”
大鱼大肉吃了个杯盘狼藉,吴成才领着二人寻到了那“神秘”的黑市——在县衙门口寻到之前勾搭上的衙役,递上一袋碎银,在他的引领下拐过几栋屋子穿入一条小巷之中,来到县衙的一堵围墙外,那衙役在墙上敲了几下,墙头冒出一个脑袋来看了一眼,随后扔下一条竹梯,吴成等人便踩着竹梯跳进县衙的小院中。
“好家伙,老鼠洞开在猫屋里,这还真是安全的很!”吴成哭笑不得,高高举起双手,身前的健硕大汉垂下手中的三眼铳,几名精壮汉子围了上来给三人搜身。
“县衙上上下下都收了银子,县太爷也收了不少,正好借他们宝地用用。。。。。”那名领路的衙役哈哈笑着,瞥了眼毛孩:“上次就和你兄弟说过,咱们背后是大同的代王在撑腰,自然是安全的很。”
“只有一个代王?恐怕代王只是个门面吧?”吴成聊家常一般的闲扯着,能多套一点消息,自己的主动权也就越大:“这黑市走私再怎么说也是摆不上台面的勾当,朝廷的好官又不是死绝了,你们弄得如此明目张胆,会没有听到风声的?若真是代王在做主撑腰,你们怎会逢人便把自己东家的名号给透了?”
那衙役眯了眯眼,嘿嘿一笑:“这位兄弟当真聪明,代王确实只是个门面,这黑市牵扯的人不少,京中边关都有,都是有权势的,我劝你不要打探,知道多了对你们没好处。”
“懂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吴成见套不出话来,干干脆脆的闭嘴不再问,待搜身完毕,便老老实实跟着那衙役拐进了一栋小屋里,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桌之后,听到众人进来,头也没抬。
“这是县太爷身边的黄师爷。”毛孩凑上来解释一句,吴成点点头,上前行礼:“黄师爷,我等欲交易禁物,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咱们这里没有朝中那么多规矩,简单的很!”黄师爷微微一笑,抬起头来扫视着众人:“只有一条规矩,带了多少银子就有多少货,吴小旗,你带了多少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