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和殿里,徽宗哈哈大笑的同时,太师府的蔡京,却是愁眉不展。
“子常呐,看来老夫,是不退,也不行喽……”
若是平时,蔡京能说出这话,一定会让邓洵武大喜过望。
可是现在么,邓洵武只觉得情况不妙,心中发寒。
“恩相,何出此言呐……”
“嘿,别说是你们了,就连老夫,也看走了眼啊……”
蔡京的话,更多的,像是在自嘲。
他越是这般,就越让邓洵武心中发紧。
纵横官场数十年,大起大落好几次的老太师,何曾说出过这等丧气话!
以前怎么没发现,高俅这浪荡子,不简单啊!
蔡京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丝精光,却是很反常的,默然不语。
若是年轻个三十岁,说不定,他就会把高俅当成一个像样的对手,好好的较量上几回,看看对方到底有甚真材实料。
只不过现在么,老迈的身躯,早就在提醒他,该歇歇了。
光是与邓洵武坐着聊事情,他都已经快要坐不动了,哪里还有精力,去跟这个突然之间,迸发出巨大能量,让他也暗暗为之惊羡的后起之秀,再去一较长短。
高俅出使辽国的这些日子,老辣的蔡京,可没闲着。
他将高俅自大朝会以来的所作所为,命人一一梳理,然后仔细推敲。
对于高俅,他得出了一个,连他自已都吓一跳的结论。
此人行事,表面上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可事后再看,却是大不简单!
无论是与辽人斗箭,还是青楼寻欢,又或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与礼法为敌,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硬是要娶一歌妓为妻,再就是阳谷县的霹雳手段,以及辽人鱼头宴上的种种。
一件件,一桩桩,单拿出来,可能觉得没什么。
但是,若是集中在一起,全是由一人,在短短数月间做下的,那就不得不让人警醒了。
高俅,远远不是表面上这么不堪啊!
别人可能没发现,但蔡京已经明显察觉到,高俅的风评,就在这半年里,完成了颠覆性的转变,而且,这种转变一点也不生硬,那是相当的顺滑。
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高俅,究竟在图谋什么?
若不是蔡攸不顾父子之情,急着将他这个糟老头子赶下台,蔡京一定会提醒自已的继承人,要小心高俅,这个原本大家公认的幸进小人。
但很可惜,满脑子都是登上那个位置的蔡攸,太心切了。
心切到,可以罔顾礼法,完全与生他,养他,一手将他捧到,大宋储相第一人位置的父亲,撕破脸皮。
权倾天下数十年的蔡京,此时的心态,很矛盾。
蔡攸接他的班,本是他定下的,谁都改变不了。
可是,以他以往的性格,他的班,可以交,但不能抢。
蔡攸,也不行!
偏偏现在蔡攸出手了,已经赤裸裸的把手,伸向了他蔡京的屁股,只差一抽,便能将那位子,给夺了去。
连跟着他鞍前马后数十年,枢密院知院邓洵武都亮明了态度,在这种情况下,蔡京突然发现,他竟然无能为力。
总不能为了心中的那点不满,亲手将自已定下的继承人,给抹杀了吧。
再说了,搞掉蔡攸,也没更好的替代品。
不是么?
所以,蔡京现在啊,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到,明明知道高俅不是个好鸟,也不想多嘴,去提醒蔡党那些没出息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