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天气冷得很,各家的屋檐下都挂起了冰串串。
陆敏君穿得很厚,饶是这样,还是冻得鼻头通红。
年辛嫂在一边撑着伞,她是苦命人出身,饥寒交迫的挨过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方屠夫家离得不远,这一路街道都被铲了出来,铺上了草席子,以免行人摔倒。
这边方屠夫的肉摊子才刚摆上来,打眼就瞧见了陆敏君,顿时放下手上的活计,迎上来道,“哎呦,这么冷的天,年夫人怎么还自己出来了,要是冻坏了那可了得。”
陆敏君摆摆手道,“不妨事,我家辛嫂子进了年家没多久,我今儿带她认认路,来年我便偷个懒,只管派她领差事了。”
方屠夫笑道,“谁还不知道年夫人您是个活菩萨,遇上您这么好的主子,上辈子也是烧了高香了。”
一句话捧得陆敏君乐呵呵的,还是一边的年辛嫂提醒道,“夫人,外边风厉害得紧,不如……”
那方屠夫一拍脑门,道:“瞧我这不开眼的,只顾着东拉西扯了,年夫人快进屋吧,我早就让拙荆给您备好了,就等您来取呢。”
也难怪方屠夫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年家可是他们的大主顾,陆敏君每年都要在他们这边买上二十斤猪肉,年家要的量大,所以他们夫妻俩从立秋之后就开始筹备了,溪口镇在偏北方,每年要下好几场雪,这腊肠还得晒,也是个大工程,晒到七成的时候是最好吃的,因为此时的腊肠不干也不湿。
一斤猪肉灌成香肠晾干后大概还能剩二三两,二十斤猪肉晒干后约莫能做五六斤腊肠,据说就是这样年家大小姐还嚷嚷着不够。
陆敏君每回都要叮嘱方家夫妻盐放的要稍微多点,一来存放的时间长,二来年初一爱吃咸口,但也不能过多,容易将猪肉好的成分给消解掉了。
这边陆敏君跟年辛嫂进了屋子,凳子还没坐热,那边方家夫人就从里屋出来了,却是两手空空面有难色。
方屠夫上前道,“不是让你取了年夫人的腊肠么?你这婆娘怎么……”
方夫人将他拉到一边去,低声道:“你还有脸说我,你忘了刚出屋子的那家了,说是少了他们五六斤,没办法就拿了年家的去凑齐。”
方屠夫这才想起来,心道坏了,生意忙起来倒把这事给忘了。
陆敏君见两人在一边咬耳朵,不禁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方屠夫转过身,满脸堆起歉意,“年夫人,不瞒您说,您要的腊肠,我们给不了了,要不这样,我给您换成几斤猪头肉,再添上些许猪肝腰花,您看可成?”
陆敏君听罢不免站起身,急道:“怎么会给不了呢,我中秋赶集的时候还瞧着你家门口可是挂满了腊肠啊!方老板,我也不是第一天到你家来买腊肠了,看中的无非是你的手艺,还有咱们的交情,你现下跟我说给不了,这让我家初一腊月里吃什么?”
方屠夫连声道:“是是是,年夫人说的有理,这次确实是我们的过错,但我也没想到这溪口镇还有比您需求更大的人家啊,这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年辛嫂插嘴道,“不知是哪户人家?”
方夫人嘴快道,“还不是您那亲……”家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方屠夫瞪了一眼,赶紧改口,“还不是那秦大娘子,说是她家嬷嬷也爱吃,买了十几斤哩。”
溪口镇姓秦的,只有骆家的大房秦桂英,陆敏君瞬间便懂了,这骆家敢情还没有消气呢。
陆敏君也不要什么猪头肉了,带着年辛嫂就出了方家。
方夫人追着出了屋子。一边喊:“年夫人,他们还没走远,要是年大小姐实在爱吃,您也可以从他们手上买些回去解馋……”
方屠夫揪着她的衣襟就往回拖,“你快住嘴吧,这两家的闲事岂是你能操心的,你还是守好自己的摊子吧。”
……
陆敏君追了老远,才追到秦桂英,眼看她上了马车。
年辛嫂赶紧跑过去,拦在马车前,“秦大娘子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