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蛋形的宫殿,通体由水晶打磨而成,透明的水晶被能工巧匠仔细雕琢,不管人从任何角度观察,每一片都闪烁着璀璨又隐秘的光芒。水晶宫之外,蔚蓝的水底如同罩子,轻轻覆盖水晶之上,水底的虫鱼水兽时而从水晶宫外悠然游过,硕大的眼睛与宫内人眼对个正着之际,两方皆惊。
这竟是一座位于水底的宫殿!
言枕词对水底并不陌生,但如此悠闲地欣赏水底之景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他一路好奇地张望着,直到被傧相带到了最上首的那张桌子。
这张桌子是令海公主与原音流亲眷之位,桌旁已经坐了好些人,大多是令海公主的兄弟姐妹,正在交谈说笑。言枕词一眼扫过,没有怎么关注,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位既不是剑宫中人,也不像是泽国之人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就坐在言枕词身旁。
他穿一袭白袍,黑发编成辫子垂在肩侧,手中提着一盏白玉宫灯,宫灯灯罩打磨得极薄,悠悠的光打在灯罩内壁,将白玉连同握玉之手一同照亮。
他感觉到言枕词的视线,转脸浅笑:“道长好。”
言枕词心生好感,回以微笑:“你好。”
他们没有再说话,因为就在这个时刻,百花齐放,仙姬同歌,鱼群齐动,令海公主穿紫绡纱,披珍珠帛,戴金凤冠,徐徐走来之际,雪肤花貌玉娇颜,樱唇点绛翠黛眉,顾盼左右,目光睥睨却含情。
继而,令海公主侧身回首。
场中诸人只听珠帘一声动,循声看去之际,便见今日的男主人正伸出一只手来,将眼前帘子撩起。
他同样穿着一袭紫色礼服,手持金丝折扇,折扇遮了半边面孔,余下双眸,视线浅浅,向人群缓缓扫过。
那双眼睛无以形容,似世上所有的灵动与神采钟情于此。
他一笑,笑未上唇,便入眼;他一愁,愁未进心,便入眼。
他扬眉含笑,你便心旌神摇;他低眉敛目,你便愁入心怀。
帘未挽开,扇未放下,人未走出,场中已静,连一直喜气洋洋、大声招呼的傧相的声音也哑然无音,唯恐惊动了什么。
周围一切俗艳与喧嚣尽数消失。
独独君子如玉,探扇浅笑。
言枕词最早回过神来。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令海公主会在见面的一瞬间,就决定把原音流抢到床上去……
你们也就只能看看了,这人马上就是我的了。
令海公主骄傲地环视周围一眼,下首宾客神色各不相同,有羡慕有嫉妒有晦涩有祝福,她全不在意,只向原音流伸出手:“王夫。”
原音流微微一笑,将手放入公主手中,自帘中走出。
他们一同走入宫殿之中,宫殿的正上方,傧相手捧宝匣,宝匣盛水,水中两条透明同心鱼正摇头摆尾,来回游荡。
同心鱼乃泽国特产,顾名思义,成婚之人吃下之后心意相通,永结同心,是泽国婚礼上最先以及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令海公主带着原音流来到傧相之前,盛在宝匣之中的同心鱼已经傧相分装入两个酒杯之中,递给两人。
令海公主手持酒杯,唇角高高翘起,握着原音流的手道:“王夫请——”
原音流保持微笑。
在令海公主的抓握下,他的手完全无法自主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盛着一只游动的小鱼的酒杯距离自己的嘴唇越来越近。
他倒不太担忧以后不得不和令海公主同心同德。
他的担忧实际很多:难道我真的要将这条游动的鱼给吞下喉咙吗?那水也不知道究竟干净不干净……
宴会之中,仙姬与鱼群的歌舞始终不停,但周围的笑闹声似乎小了一些。
有些人的目光正在暗中交错。
言枕词尝完了桌上的每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