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烛火摇得人脸热头晕。
言枕词被酒一晕,被火一摇,满眼绯红之中兴致骤高,他执箸夹菜,对身旁人笑道:“来,尝尝这个,它做得又漂亮味道又好。”
身旁人嫌弃地用筷子点点食物:这也叫漂亮吗?真正漂亮的——
受宠若惊的声音响起来:“多谢师叔祖!”
言枕词骤然清醒。
深深浅浅的绯红带着他臆想中的身影消失了。
而他甚至没有看见对方的面孔。
他莫名失落,旋即端起酒杯掩饰这点莫名的情绪。恰好桌上正行酒令,他一眼看向屋外,随口吟哦:
“又是一年新雪落……”
新雪落,新雪落。
新雪落尽人萧索。
言枕词倏然住口。
他未将满是寂寥的词念出口来,只是心中的所有欢欣喜悦,都在这不期然的一首词中烟消云散。
言枕词静默片刻,放下酒杯,一步踏出。
上一瞬他还在接天殿中,下一刻他已经站在剑宫群山之间。
黑夜正好,风卷白雪,空山无人。
他在山间慢慢踱着步。
风与雪抚上他的眉梢,抚过他的发缕。
山中还有点点火光,还有声声笑声,透过无垠的黑暗,传入他的耳朵。
欢笑的酒宴只是开头,在这一夜里,他们还将聚集一起,交谈说笑,直到启明初亮。
这热闹的日子里,言枕词也想要同样的热闹。
可这分明不是我的热闹。
他在心中暗暗地想。
我的热闹是什么呢……
他走着,走着。
黑夜无时无刻不拢在他的身旁,如影随形。
一切的火光与笑声同他都像隔了一层膜,他独自行走天地之间,形影相吊,孑然不乐。
忽然风吹疏竹。
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剑宫客院之前。
这客院外扎一圈篱笆,里头藏两座精舍,有扇门扉半开半挡,比黑夜柔和许多的暗光自门扉敞开出射出来。那昏惑黯淡的深蓝色,似乎带着一点不能说的秘密,正静静引诱篱笆前的人。
言枕词没有动。
过去天闻明炎,如今明如昼。
两次挫邪魔于功成,挽幽陆于倒悬,他已成就人神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