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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医院离开时已经接近七点了,天色将暗未暗。
几块乌云飘在上空,随时可能下雨,路灯已经亮了,拂过皮肤的风带着湿润的凉意。
行李酒店已经收拾好帮忙寄回来了,梁夙年思衬着是现在去拿还是等明天闲下来再去,身边始终安静的人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哥。”
“嗯?怎么了?”
梁夙年偏头去看他,男生额发被吹开,露出小片光洁的额头,看着更显小了。
干干净净清清瘦瘦的,像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
“我有点儿冷。”
他低着头没看梁夙年,长睫掩住了眼里的光芒,声音里含着疲惫,轻得能被风吹散:“还有点儿累。”
他们已经走进学校大门了。
来往的人因为天气原因少了也多,但也不是没有。
梁夙年却完全没有顾忌什么。
抬头看了眼天空,就像在去花山的那个夜晚一样,二话不说脱下外套给谢嘉然穿上,再半蹲下将他稳稳背起来,一步步朝宿舍楼走去。
他真的在很认真地践行他当初对谢嘉然说过的话。
不用跟他客气,不用不好意思,有需要可以随时找他帮忙,没有需要也可以随时使唤他,都没有关系。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他对他的纵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谢嘉然伏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从南门走过主路林荫道,路过湖心亭,再到明德楼后面的小径,他才在他耳畔低声开口:“哥,你不问我咨询诊断的结果是什么吗?”
梁夙年很快回答:“然然,这是你的隐私。”
“可是我想告诉你,我想说。”谢嘉然搂紧他的脖子:“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说了。”
“那就说。”
梁夙年说,停顿了有两秒,补充承诺他:“我会把它当成自己的秘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的。”
谢嘉然眨眨眼,侧头靠在他左肩,回想着方才在医院的事:“你说得对,米歇医生确实很厉害,他比我之前自己找过的每一个心理医生都要专业。”
“他问了我很多,有小时候的事,有家里的情况,也有我症状出现的时间,症状发作时的表现。。。。。。就连很多我没发现的细节他也问到了。”
“他的词汇太专业了,很多我从来没有听过,也听不懂,但是结论很他说得很清楚明白,哥,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患上这么奇怪的病了。”
梁夙年细微偏了偏头:“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运气不太好,摔倒了没有人抱,哭了没有人哄,受到表扬了没有人夸,走路也不会有人牵。”
谢嘉然语速不疾不徐,透着一点疲倦的困意,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不值得被放在心上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又像是意识浅薄的呓语。
说者无心,倾听者的脚步却悄悄慢了下来。
“为什么?”
像是怕吓着他,梁夙年轻声问:“你爸妈呢?”
谢嘉然:“他们从我记事开始就在忙着吵架冷战,谁也懒得管我。后来离婚了,很快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我在哪边都是多余。”
他回忆着从前,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想得很慢,说得也很慢:“小时候不太懂事,看见我妈总是围着路尚打转,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我也曾羡慕过,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对他那么好,却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对我,我们不都一样是她的孩子么。”
“后来再大一些,我就知道我和路尚是不一样的了。我们分别是她两段婚姻的象征,一个幸运一个不幸,而我碰巧是那个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