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惊魂未定,不知该不该叫醒地上的陈天义时,身上猛然一阵震动,久违的声音突然就在这静夜里响了起来:“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这时我的手机竟然响了!
我的心头狂震,连忙从身上掏出手机。在这个世上,知道我手机号的人并不多,除了师姐一家,便是梅先生了。难道是师父?我顾不上去看那个陈天义了,连忙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有些小失望,是个陌生号码,但我按下接听键时还是激动地手指都有些抖了。
“嘟嘟嘟……”我一接通,对方就是一片盲音,已然挂了。
有可能是别人打错了,但我宁愿相信还有别的其它原因。就在我还不死心,打算拨回去的时候,同样是这个号码,这次发来了一条短信:
“当你看到这条信息时,我必须恭喜你,你又让我意外了!想救你的师姐,七日之内,我在坑儒谷等你,过期不候!”
我愣了下,很快就明白发我短信的是梅先生,果然,师姐在他的手上。也许,所谓的别墅遇袭,本就不过是他布的局而已,目的就是要引我们去铜人村,借我之手解封他的本体!可他现在还想做什么呢?
我一连发了好几条质问他的消息,他都没有回,我又直接打过去,对方却传来服务台的声音,说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既然不想我联系到他,简直太容易了,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过,看他刚才发过来的这条信息,好似这里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想到刚才之事,我急忙抬头看去,那陈天义可能是被我刚才的手机铃声惊醒的,正神色古怪地看着我。
我又回头去看地上的伏尸刀,小六子的那只木偶,地上适才留下的痕迹,一切都历历在目,告诉我之前并非虚幻,而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那么,陈薇就真的是纸人,小六子也真的是木偶,那么陈天义呢?现在地上躺着的,才是真正的陈天义,而我击碎的那具泥塑只是他的代行者吗?
想到这里,我立即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地看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看上去精神特别差,脸色苍白得吓人,一阵咳嗽,嘴角微微有血丝渗出,这让我过度紧张的心稍微安了些。
他叹了口气,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刚才所看到的,所听到的,都是真的,除了那尊塑像。”
“什么意思?”我没有完全明白他口中所说。
“有人塑了一尊我的泥像,将我心中的那股恶念强行抽离,然后附在了它的上面,整件事就是这个样子!”陈天义低垂着头,说,“它就是一个不完全的我,所以,你想为薇儿和小六子报仇,那就动手吧!”
我仔细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似懂非懂,但他所说的那个“有人”我知道一定就是梅先生,他的手段当真是骇人听闻。可如果说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我死,以他的本事却又何必这么麻烦?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暂时抛开梅先生之事,看着他问:“你是说那尊泥塑所做的事情,其实是你想做而不敢去做的事情?它就是另一个你,它所做的事你自然要承担,但是,现在它随着泥塑的破碎已经死了,如果我还要报仇,就只能找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点了点头说是:“我原本是希望你能留下来,陪伴薇儿,她也许就不会总想着离开陈园,而我也就可以心无碍地去修行,只是没想你……唉!”
“你没想到我既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可你知道吗?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留下来了,可是你却心生恶念……”我想起之前的种种,悲愤地说,“我不明白的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三姐为何不迟不早,却在此时来找我?”
“大错业已铸成,此时再去追究什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呆呆地望着那一排坟堆,“我已经好久没有来这里了,只希望我死后,你能看在小六子的份上,将我葬在这里,但愿去了那边,能护她们一世平安!”
我突然就感到鼻子一酸,连忙将头扭了过去,正好又看到了小六子的那个人偶,除了胸口有一个剑刃留下的洞口外,一切都还算玩好,栩栩如生。
我心中忽然一动,连忙问他:“陈……陈伯,你能给我说下当初三姐和小六子被附在纸人和木偶上的事情吗?”
“你是想问关于虞少华的事情吧?可惜我知道的,他刚才对你已经全都说了,我并不知其它。其实,我和那个虞少华并非旧识,只是我另一位朋友介绍的。”他说。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是问这个,而是问为何三姐陈薇是一个纸人,而小六子却是个木偶,还有,难道当初那个虞少华雕刻出的木偶便是小六子现在的这个样子?三十年来从未变化过,周围的人不会奇怪吗?
他闻言一呆,想了想才说:“那虞少华当时说薇儿已然成人,纸人便可以,但小六子当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必须以偃师遗术制成木偶,便能够让他拥有与常人一般的生老病死种种变化。当时他做的木偶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是个婴儿模样。这些年来,我虽然心里明知他是个人偶,但正如那虞少华所说,却和平常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
说着说着,他似乎突然想起一事,沉吟了片刻,才又继续说下去:“当时有件事说来也奇怪,他做好小六子的人偶后,却坚持要为其亲手入敛下葬,用的棺木也是按照成人尺寸做的。”
他的这些话不断强力地冲击着我的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在我耳旁回响着:“一定是这样子的!”
我心里有了主意,一时间却不想向他解释,一来解释起有些麻烦又太过匪夷所思,二来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结果并非我所想的那样,不好向他交待倒是其次,惊动死者的罪过就大了,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打算采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
“他们的仇我已经报了,人死不能复生,魂消不能复聚,就算杀了你也与事无补,既然你的恶念已除,又再无牵挂之人和事,那便求仙问道、醉情山水,又有何不可?”
我一边对他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破军剑和地上的伏尸刀重新放回那只木匣,抱起小六子的人偶,走到他身前,交给他。
他从我手中接过人偶,却看都没看那个木匣一眼,就老泪纵横地哭了起来,看得我一阵心酸,忽然就想到一句话——“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我心中有着更为重要之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让我心中没有那么难过。但看在他老年丧子,而且是第二次的份上,我不忍心立即打打他。
直到他泣不成声,无力再哭的时候,我才将那个木匣又交给他:“这是你们陈家之物,我想,还是物归原主吧!”
他却摇着头没有接,勉强止住悲声,轻轻地说:“不必了,此物我已交予小六子,他既然临终托付于你,你便收下它吧!你心底善良,必能善待它们!”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耽搁时间,便点点头,暂时收下了它,然后一指他怀中的人偶,说:“陈伯,我想亲自为小六子安葬,还忘您老能成全!”
“什么?这……不行!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我……”他说着忽然声音就低了下去,“希望能长伴他左右!”
“陈伯,你想这三十年来的悲剧再次重演吗?”我冷冷地说。
他闻言浑身一颤,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低下了头,久久地看了人偶一眼,虽然很是不舍,可还是交给了我:“你说得对,你想将小六子安葬在哪里?我希望可以常去看望他。”
我转身一指那个断碑旁的土堆。
他的身体忽然一僵,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