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四十四回 除夕（第1页）

在我的一声令下，又从四周涌出十几名赤衣女子。她们每人身上背着一个包袱，一左一右排成两行，陆续鱼贯而前，最先两人轻轻一跃，便跳上了这座石椁，雪白的玉足与四周的冰雪交相辉映。

她们两人取下背上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些类似纯牛奶包装的纸封袋，轻轻撕开一道小口，便将其中的液体向石椁顶端的那两个孔洞倾倒进去。液体鲜艳赤红有光泽，略显粘稠。

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淡淡味道，我的眼睛不由一亮，舌尖下意识地探出了口，舔了舔四周有些龟裂的唇，有种扑上去痛饮一番的冲动，但是我忍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十几名赤衣女子依序将身上背着的这些红色液体倒入石椁。

这些液体逐渐注满整个石椁的两个孔洞，神奇之事发生。原本斑驳脱落、模糊不清的石椁表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图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就连石椁的表面石质也慢慢有了光泽，由原本的暗灰色开始变得晶莹剔透起来，而且随着那两道赤柱不断扩散，整个石椁都隐隐地泛起了一片红光。

虽然我先前一直没有机会仔细看过爷爷留给我的那石玲珑棺椁上面八幅图的具体情景，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石椁上的图画正是和先前那个一模一样，最为明显的便是初月穿着大红嫁衣的那一幅。

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先前那只八面棺椁只有一面没有图画，而这副石椁却有两幅是空白的。我缓步走上前面，伸手抚摸着两块空白石面相接的那道石棱，催动禁咒，将全身的道气尽数凝于指腹。

很快，石椁便发出了沉重而古老的声响，两道空白石面缓缓左右分开，露出里面一副精美绝伦的五灵浮木悬棺，整个地面都为之微微一震。棺木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似玉非玉，有如秋水浮波，又似飞焰升腾，极为震撼。

我从这副奇棺中隐约看到一道若有若无的人影，奇棺四周布满符文与镇压的法器，我犹豫了片刻，毅然走进了石椁。就在我前脚刚一踏进石椁的瞬间，一道巨力形成涡流登时吞没了我，我不由自主地跌了进去，伸手想要扶住那只奇棺，却还没有碰触到就感觉犹如万箭穿心一般，无数道五色光华团团将我围住。紧接着身后“嘭”的一声，两道石面已然关上，头顶顿时垂下两条赤血巨蟒，将我与那副五灵奇棺紧紧缠住。

我拼尽最后一丝道气护住心脉，沉声喝道：“封！”

声音沿着石椁的棱角，层层向外透出，之后石椁一黯，先是两道铁柱从孔中穿下，接着是石椁四周纷纷震动，发出扑扑不断的声音，我知道这是那些黑衣大汉在填坑了。石椁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我的呼吸逐渐开始困难，我不得不切换成另外一种生存状态。

我一个人独自走在南河市区的大道上，这里是整个市区最集中的商业区，所以此刻反而是冷冷清清，漆黑一片，只有远处传来的爆竹声，空气中浮动着的淡淡的火药味，以前空中那一道道绚烂夺目的光彩，提醒着我，此刻正是，除夕之夜，万家灯火。

我的出关，比预料的要早了整整一天，昨天下午我就从那副石椁中出来，曾经，无论蔡林侯和蔡军，还是张合阳，他们要找的无非是这副石椁，他们以为会在爷爷的墓中，他们算准了具体的位置，却没有算到，虞家庄随着时间的不同，是会变化的这一点。

我也是前几天在一次夜深人静时，静读那册《三命指归赋》时突然想到的，当时的我还只是猜测，但那天的挖掘，最终证实了我的推测，而那天其实不管会不会挖出那副石椁，我都决定在地底以鲜血灌注周身来闭死关，这是激发或者说唤醒我心底那道魔力最直接的办法，如今的我，虽然依然有着普通人类的外表，其实，我却是一只魔！

我没有回陈园，我害怕面对他们，虽然只要我不说，即使我实话告诉他们，他们应该一时间也不会相信这个事实，但我还是不敢面对他们，又或者说，我只是，无聊。就比如我现在，静静地坐在街边的一条长椅上，任凭冬夜的寒风拂动我的头发和衣衫。

我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我不会觉得冷，这个世界上普通的自然之力已经很难再伤到我了。我抬着对，仰望那深邃悠远的夜空，群星璀璨，忽明忽暗，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昭示着某种亘古不变的规律。

“怎么不回去？”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我全身一震，瞳孔骤然一缩，颤抖着转过头，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那张镶嵌在暗夜之中的面容，弯弯的眉淡而不散，澄澈的眸子明而不妖，秀挺的鼻梁下是那抿紧的粉红的樱唇，修长的衣裙，漆黑的剑鞘。

“你，换剑鞘了！”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

她微微一怔，然后说道：“坏掉了，所以就换了！”语气依旧是一如继往的冷漠与平淡，但我还是心中一阵狂喜，我以为她会以“无聊”两个字作答，又或者直接无视我。

我从长椅上缓缓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一双明眸。她的唇抿得更紧了，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向前走上一步，张开双臂，猛地将她紧紧抱住，我与她脸之间的距离几乎不到一寸，连她微弱的呼吸我也清晰可闻。

她任凭我抱着她的双手越来越紧，平静地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我忍不住向她的薄唇吻去时，才从她的眼中看到一抹稍纵即逝的慌乱之色。一只冰凉而柔软的手掌挡在了我的面前，让我不得寸进。

“行了，回去吧！”她轻轻地推开我的脸庞，转身挽起我的手臂，与我并肩向陈园的方向走去。

“今天看到你，我好开心，你呢？”我看着她静如止水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她，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身下的脚步骤然加快。

我从来就没敢想过她会对我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心情激荡之下，一时间竟连脚下都似乎不知道怎么走路了。心中越是紧张，脚下越是出错不断，一连几下，不是踩到了她的脚，就是撞到她的身体。

我看到她的那弯秀眉微微蹙了起来，只好尴尬地解释着上：“对不起……我……我……不……不是故意的……”话还没说完又是忍不住“唉哟”了一声。

“是你踩了我，你唉哟什么？”她终于忍无可忍了，瞪了我一眼，挽着我的那只手松了开来。我顿时一阵失落，想要主动去挽她，却终是不敢，只得默默地跟在她后面，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谁也再没说一个字。

我和李璇走得并不快，所以几乎整个前半夜都在走路，等到陈园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凌晨十二点了。

大家正忙着包饺子、看春晚，大老远我就听到了秦秀英和齐雪的争执声，原来是两人正围绕着一个小鲜肉帅还是不帅的问题展开激烈得辩论，就连一向木讷寡言的师弟也忍不住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不过基本上不是被无视就是引来两个女人一致的“联合讨伐”。

只有钟七娘边微笑着看着他们，边手底下灵巧地包着饺子，小六子则是给她擀着面皮和递送着各种东西，整个房间一派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竟让我和李璇站在门外看得痴了，一时间不忍打破这幅人间绝美的画面。

“二姐！三哥！你们真会赶时间，是不是偷偷约好的啊！”眼尖的齐雪抢先看到了我们，大叫一声就扑进了李璇的怀里，小六子也“腾”地站了起来，向我喊了声“老大”后，竟有些不敢直视我，躲闪着我的目光。

我知道他还为先前异变的事情没有完全放开，主动上前抓起他那只断臂，颤声问道：“现在……可以……动了吗？”

小六子反手抓着我使劲地握了握，以便显示他的手臂已经完全好了：“嗯，多亏了钟姐，不但这只手好了，而且再不会变成那种怪物了，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

“真是情薄如纸！有求之前，供奉如神，事情结束，立马就弃之如敝，唉，蔡家主可莫忘了答应过的条件，这里谁才是你最该挂念的人！”钟七娘手底下不停，口中却一声幽叹，满是哀怨地说道。

原本还觉得风头全被别人抢了去，自己顿时从主角跌落成了跑龙套的秦秀英，这时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幸灾乐祸地说道：“怨妇活该，这就是做小三的必然下场，怪得谁来！”

整个房间顿时一片愁云惨雾，我下意识地看了眼李璇，她正一脸淡漠地听着面前眉飞色舞的齐雪正在给她讲着这些天以来的事情，对房间的风云突变浑然不觉，倒是齐雪忽然住了口，掩齿而笑道：“哎呀呀，谁家的醋缸打翻了，好酸！”说完便是“哈哈”一阵大笑。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连忙放开小六子，转身便走向钟七娘，笑着叫了一声：“流萤！”正准备说些诸如神医妙手回春之类的由衷赞叹之语和感谢她的辛苦时，我抬起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口中的话嘎然而止，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

就在我心头骇然之际，秦秀英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愣了下然后接通，一连“嗯”、“嗯”了几声，最后才重重地说了一声“好！”就挂断了电话。她走到我身前说：“你的师姐打来电话了，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你的车子让我用一下，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