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丽琴几分惊惧,当然不敢说出讨要房产的来意,只是摇着手,“爸,爸爸,我是想东杰,还有小孙子,想,想来看看他们!”
“他们不需要你看,你给我滚,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任家旺喷射着几十年积压的怒火。
这怒火也催出了陶丽琴当年的无赖与泼辣,直着脖子回怼:“凭啥让我滚?东杰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他儿子和我的血缘割不断的!”
“你当年跟人跑掉,怎么不讲这个?”任家旺已气到头晕,只能拉住扶梯,支撑自己怒喝的力气,“东杰与孙子会认你吗?”
陶丽琴脸上有羞愧的红,可想着她没有退路的境地,破罐子破摔:“哈,认不认我,可不是他们说了算。我问过律师了,他们说,只要我生了、养过东杰,他就是我儿子,法律也保护的!我有权利让东杰为我养老!”
“……”任家旺呆了!
几天前,他刚与郑阿昌、杨洪方一起听了居委会维护老年人权益的法律讲座。
讲座里,受邀而来的也是律师,的确讲过:老年人对小辈有过生、养行为,是有权利要求小辈依法承担赡养责任的!假使小辈不肯承担,可以通过法院起诉!
他竟忘了,忘了东杰已经长大成人,做了父亲,而他那可恶的生母陶丽琴,也已经快六十岁了!她不仅生了东杰,而且,因为咏刚出海,还几乎像单亲一样,带东杰带到六岁多!
那样,东杰是不是的确需要赡养她呢?小重孙子是不是一定要认她这个不配当的奶奶呢?
任家旺越想越害怕起来!他感觉:这份纠缠,会不会难免了?
怒气搀杂不安,他本就模糊的眼前,更加昏花起来,陶丽琴那得意的面容忽然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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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要的衣服和香肠,我已经寄过去了。”
“呵呵,寄过去就好!你别怨大哥催你,就是因为咱妈偏心,只要是你给的,啥都是好的!”
看着隔一段时间就不请自来的刘强,季存有隐隐的不安与烦躁。
借口保温壶里缺水,他起身去了厨房,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想怎么应对刘强不断的要求。
念申在厨房里与父母一起做着包子,看着父亲揉面、擀皮已有些疲累,她抢过擀面杖:“爸您休息一会儿,我来吧。”
谈培祥看着已包满两屉的面点,哪里愿意休息,忙不迭端起它们,往蒸笼里放。
刘强闻着香味,已经在客厅探着头问:“小存,今天你们又做啥好吃的了?香得很!”
咏兰只能客气着招呼:“那你别走了,多吃几个包子。”
刘强回答干脆:“好啊。”
厨房的面积窄小,季存可以轻易看见岳母的无奈与妻子的皱眉,也可以看见岳父额上的汗滴,心中歉疚,轻轻抚了抚念申的后背,向岳父母致歉:“爸、妈,又给你们添烦了。”
谈培祥憨厚地笑着:“包子蒸得多,他是你大阿哥,吃几只,不算啥。”
念申却在丈夫的宠爱中直接埋怨:“你这大哥挺好意思的!跑来要东西、要帮忙,连带吃饭,都从来没客气过。存哥,他一直这样,可招架不住!”
咏兰嗔着女儿:“你别这样说,小季也为难的。”可她捏好饺子放下时,一声低低的叹气,更添了季存的不安!
他是真的没料到,自己思念与怜惜亲生母亲,几次给钱与寄物后,长兄这几年越来越喜欢以生母需要或血缘之亲的理由,要东西与帮忙。
自从得知生母的艰难与不易,季存心中的隔阂越来越多地被亲情的渴望所打破。他情愿节俭自己去温暖地远远体贴生母一份心。
可是,这样无形给他自己的小家庭增添了烦扰,就比如说几次年节给生、养两方父母寄送礼物,忙碌的他不得不麻烦妻子帮忙购买、寄送。而舍不得念申忙碌,岳父、母见了也来帮忙。
这难免造成一种微妙的尴尬,他只能尽力用自己在生活中的担当去弥补、平衡这种关系。
可刘强不打招呼、不合时机的到来与要求,更添他的不安。
虽然季存职业发展顺利,能承受住不断增加的经济支出。但越来越复杂的亲戚关系伴着多样化的要求,让他担心这份平衡会不会有一天被打破。
到那时候,他该怎么办呢?
季存不由抱着保温壶对着蒸笼发起呆来。
刘强没在意季存在厨房耽延的时间有点长,还在大声说着:“小存,你二哥说上媳妇了,十月六日结婚,你可得到场喝个喜酒,撑个场子。以他和咱家的条件,说这门亲太不容易啦,咱妈为他的亲事愁多少年了!我担心人家不同意,陪你二哥相亲的时候特意说,咱妈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在大城市做软件开发呢,可不愁养老,人家才放心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