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异喉咙一动,有些犹豫。他生怕自己说了实话,这女子便会化为厉鬼直接朝自己扑杀而来。
被九叶温神莲蕴养了这么久,此时的她虽然远不如自己魂海中的凶魂,但林异依旧有些心底发怵。
犹豫一番后,他还是说了实话。
“他死了。”
女子往前走来的脚步一顿,身躯忽然停住,抬头看着林异,看了好半天后,又继续向前。
“你见到时的他,应该已经很苍老了吧?”
林异松了一口气,将手中暖玉戒指摘下递了过去。女子伸出有些透明的手掌,却能将戒指托住。
回想当时靠在药田埂上,面向夕阳抽着水烟袋的老人,林异点点头。
“身体已经将行就木,但灵魂就未必了。”
女子红唇轻启,“这便是他了,一辈子孩童心性,固执又很乐观。”
林异也笑了,点点头,“宁愿守着一座破木屋过一辈子,确实挺固执的。”
女子看向九叶温神莲,“我本来想着去帝城看一看,见识过帝城天骄的风采,心愿了却之后就回去的。
可是途经此处时,我遇到了一个与他完全不一样的人。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对他并没有一丝喜欢,只是因为自小相依为命长大,所以下意识地将他当成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更爱我后来遇到的夫君,所以我为了他放弃前往帝城,陪他守在这里。直到城池覆灭于妖兽爪下,也没有丝毫后悔。”
林异沉默不语,他不好断言这个女子有没有错,他明白,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女子与他并肩而立,面色悲苦,似乎是在哭泣,但却没有一滴眼泪留下。
“可死后的这三百年来,我想的最多的人还是他,直到此时,最想见的也还是他。
即便我知道无法离开这里,更无法回到药州去寻他!可我始终不愿轮回,躲在这莲花中苟且偷生,希望有朝一日灵魂足够强大时,便能离开这里,回到药州去寻他。
如今他也死了,我也是时候解脱了。”
她很伤心,但又有些得以解脱的轻松感。
林异先是沉默,忽然又猛然抬起头,“三百年?可是那老丈分明只是个普通人?”
女子停止哭泣,低头看着戒指,眼中有些心疼。
“普通人?那只是你看到的罢了。他只不过是将自身经脉换给了我,自愿沦为废人而已。
在那之前,他可是融灵境啊!”
闻言林异大受震撼,尽管这与他无关,他还是感觉有些心酸。尤其是回想到那老丈嘴上说着违心话,却满是忧伤的老脸。
想来他是坚信,这个女子见识到帝城之后就会回去陪他,所以才做出这种自残之举吧?
女子再次哭泣起来,声音十分凄厉,听得林异毛骨悚然。好在尽管情绪失控,这女子依旧没有变成厉鬼。
好半天后,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她便停下哭声看向林异。
“那四人很快就要出来了,你取了九叶温神莲便快些走吧,算是你送戒指来到此地的报酬。”
林异迟疑一阵,“没有了这九叶温神莲,前辈你不就?”
女子呵呵一笑,转身朝着大院外走去,“我想回去,再看看他,跟他说声对不起。”
林异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微闪。
只见女子还没走出大院,一抹阳光便照在了她身上,那金色的灵魂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废墟中。
离开了九叶温神莲,她的灵魂接触到阳光后便会与万妖林中那些死魂一样,进入轮回,忘记一切转世重生。
一阵风吹到林异身上,有些悲凉,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
林异走进小池,手一招,将这株九叶温神莲直接收进了灵海,让灵灵将其带进魂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