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白轻轻地抽回了自己那只几乎被鲜血染红的左手,露出了一个暖暖的微笑。
他低下头,笑着对顾妈妈说:“阿姨,要不您先带顾艺回去吧,我爸昏迷呢,等他好点了您再来看他。”
他的话明显是在给顾妈妈找台阶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
后知后觉,自知酿下大错的顾妈妈赶忙来拉顾艺,一边拉着女儿离开是非之地,一边回身担忧地对着沈一白喊:“一白啊,你的手要去包扎一下的哦,感染的话很麻烦的。还有,记得要打破伤风哦。”
顾艺把目光缓缓地从不惜为了她跟整个世界为敌的沈一白身上收回来,心里满是担忧,无奈妈妈拉得紧,只得极不情愿地跟她一起下楼。
其实整件事情是妈妈太鲁莽,太异想天开了,可是,却又对眼前这个只一心想把女儿嫁出去的女人恨不起来。
“妈……”
电梯里,顾艺鼓足了勇气,那一刻,她特别想把自己跟沈一白的真实关系告诉顾家慧,要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别说了别说了,妈妈知道错了。”
背对着顾艺的顾家慧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妈妈没想到沈一白他爸住院会那么兴师动众,搞得跟开追悼会似的。”
“再说了,皇甫那丫头也没告诉我他得的什么病啊,我还以为是头疼脑热呢,这还昏迷了……”
顾妈妈自顾自地解释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转过身对顾艺道:“你今天得跟我回家,家里电灯被我弄坏了,我老了,爬不了高,得你去修,你修电灯在行的。”
顾艺苦笑一下,心说,您怎么不说是您老太重了爬不了高呢。
顾艺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她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的电器坏了,或者水管出现了问题,妈妈长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臭男人也就这时候还有点用。”
顾艺记得清清楚楚,初二那年冬天,厨房里的水管突然冻裂了,她们娘俩手忙脚乱,终于用毛巾将水管绑住后,全身都已被冷水浇透。瑟瑟发抖的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坐在布满积水的地面上压低了声音哭泣。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顾艺变得对物理特别感兴趣,并且用压岁钱偷偷买了水电类的工具书,自学成才。她这么做,不为别的,为的就是不再让妈妈那么无助,不再让她在深夜里,一个人蒙头痛哭。
想到这里,她突然不忍心打破妈妈对于沈一白的期望了。
住院楼外,雪还在下个不停,身旁被压弯的塔松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而妈妈那辆小电车就违反规定地停在树下。这样的鬼天气,她居然都不舍得打车。
“算了妈,我们把车推到车棚里打车回去吧,下雪骑车不安全的。”
望着想要骑上电车的妈妈,顾艺连忙上前阻拦。
“好吧好吧,要不是怕载着你不安全,我就一个人骑回去了。”
顾妈妈无奈地应了一句,把车子交给顾艺,两个人一起推着车向着住院楼后的车棚走去。她们把车子锁好,冒着大雪从车棚里走出来时居然遇见了桃子姐。
彼时穿着一件巨大的连帽羽绒服的她正从对面妇产楼里走出来,刚一出门就连忙戴上了风帽。
“林小桃!”
顾艺大喊一声,对面的女子明显一愣,但是却不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仿佛有什么秘密怕被熟人发现似的。
“小桃,在哪里呢?她那俩活宝还好吧,有空带家来玩啊,你不知道妈妈想要外孙都想疯了。”
顾妈妈四下张望着,却没能在风雪中成功在林小桃那件白色的羽绒服上聚焦。
“没有啦,我认错人了!”顾艺赶忙打断妈妈的臆想,如果任其发展,后果顾艺很难吃得消。
“切,有什么好隐瞒的啊,就算是三胎,我又不是计生办的,也罚不了她的款!再说了,现在国家不是提倡多生嘛,她一个人代劳岂不更好?”
望着林小桃飞快消失在大楼拐角的身影,顾艺悻悻地嘟囔了一句。
估计桃子姐是没脸告诉她这个好朋友,她和那脱轨的老公又破镜重圆,种出了第三颗爱情结晶吧。
其实她和皇甫早就想到林小桃会跟丈夫和好了,她这种女人无药可救的。
“有病!”
顾艺恨恨地骂了一句,跟妈妈一前一后,向着医院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