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贵州,号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杨师长的美国小轿车虽好,但是跑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仍是免不了剧烈颠簸。更吓人的是时不时会经过悬崖,铁半仙透过车窗往外看,只见外侧的轮子紧紧接着峭壁,外面半寸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好在这段主要是走夜路,深渊再深,看不见谷底,铁半仙坐在车里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了。说来也要感谢这刘副官的驾驶技术还真是不错,虽然铁半仙和小徒弟可算是跟摇汤圆一样受了不少洋罪,一路上却有惊无险,俩人晃得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
刚进遵义县地界不久,车上铁半仙和小徒弟正梦着周公,车子猛的一颠才把二人惊醒了。原来是刘副官这两天为了接铁半仙师徒,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一路还坚持着开车,到此时也是扛不住了,上下眼皮直打架。正在强打精神之时,山上滚落了一块碎石,横在了路中间,刘副官猛打方向盘,虽然躲过了碎石,车轮却落入了一个小坑里,车子都被弹了起来,差点就翻了车。铁半仙忙一把扶在刘副官肩头,才算稳住身子。正要张嘴说什么,就听“呯”的一声,车子爆胎了。
刘副官让二人下车帮忙把车推到路边,见师徒二人嘴里喊着号子拼命推车,瘦弱的身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车推动,不由心生歉意。回车里翻腾了半天,找到一盒点心,交给他们二人,说道:“看来要换备胎了,你们两位这几天跟着我受了不少罪,也没有正经吃什么东西。这里有些点心,是前些天西北军里咱们师长的家门送过来的陕西特产水晶饼。咱们师长跟他那个家门不对路子,嫌人家没读过,土匪出身还比自官大,不乐意吃,就让下面的人分了。没想到还剩一盒。看来是你们师徒俩好运气,也尝尝陕西的点心吧。”师徒两个折腾了一夜也是饿了,打开点心盒子一看,果然是陕西特产酥皮水晶饼,两个人一人吃了一口,立刻呛得咳嗽起来。原来这种点心虽然好吃,但是特别干,二人此时都是口干舌燥,不喝水干吃这个估计得噎死。这时候刘副官从车后拿出千斤顶,卸下备胎,就要换胎,眼见这两个土包子呛得直咳嗽,不由哈哈大笑,对着二人说道:“抱歉抱歉,忘了跟你们说这北方的白皮点心很干,要慢点吃。两位师傅辛苦了,我出来的匆忙,行军壶里也没有水了。你们俩到周围找找有没有泉水喝。顺便帮我也打上一壶。”
“咳咳,这里已经是遵义地界了,那边树林后面不远,山下有条小河。”铁半仙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说道。“到了遵义地头,这山山水水咱们就熟了。”
“那辛苦铁师傅去取点水来,咱们就在这里吃些点心当早饭了。小师傅你也别靠在车上了,我架千斤顶还能轻省点。你也帮不上忙,就跟你师傅去,快去快回。我赶紧把轮胎换了,也好继续赶路。”说罢随手把车上的行军壶扔给铁半仙,之后也不理二人,拿着工具就开始准备换轮胎。
师徒二人把点心盒子放下,拿起水壶向树林子走去,铁半仙还不忘了揣了两块在袖口里。
两人进了树林不远,铁半仙一把拉住徒弟闪身躲在树后,顺手捂住了徒弟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过了片刻,没见有人跟上来,又侧着耳朵听了一阵,才探出头去偷看刘副官,发现刘副官正在远处忙着换备胎,这才放下心来。
小徒弟一脸疑惑的看着师傅,轻声问道:“师傅,咱们不是要跟着师长他们荣华富贵吗?怎么还要躲躲藏藏的?”
“荣华富贵个屁!”铁半仙轻轻的敲了一下徒弟的脑袋,眼睛却还盯着刘副官的方向。顺手把一块白皮点心塞到徒弟的手里,说道:“这个拿好了,不要丢了!不到饿极了不要吃。”
“嗯”徒弟答应了一声,把点心装到了贴身的衣袋里。
“娃儿啊!”铁半仙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摸孩子的头顶。徒弟一抬头,却见铁半仙一脸慈爱,眼中闪着泪花。
“师傅,您要是饿了,累了,就歇歇,就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下去给您打水好吃点心。”徒弟当是师傅年纪大了,折腾了两天已经扛不住了。
“好孩子,师傅的阳寿怕是要到头了。”铁半仙微微一笑,说道:“命该如此,躲躲不过去的。”
“师傅你说啥呢?你老人家一定长命百岁”小徒弟从来没见师傅这样过,一着急,脸上的红色胎记都变成了紫色。
“咱们算卦看相的,算人不算已,你也跟了师傅这么久了,师傅的本事学了没到八成,也已经小窥门径了。而且你天赋异禀,这过五关斩六将你的局,敢说没看出来?”
“师傅不是说过三关吗?我当时是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听师傅一说过三关,就没多想。但是我看不出到底有几关?”
“能觉出不对就好。师傅问你,是哪里不对?快些说,时间不多。”铁半仙见小徒弟吞吞吐吐,急忙催他。
“嗯,八阵图是一个,我能看出来。测字,我没见到,听师傅所说,应该也是一关。”
“对,接着说。”
“那石牢里刘老板的生死,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关,但是正堂的气息不对,师傅怎么没说?”
“好孩子!果然没糟蹋你这天生的阴阳眼。”铁半仙脸上满是喜悦,又慌忙转头向树林外张望了张望,见没有动静,才有继续说:“就这么点时间,师傅不卖关子了,今天说的你一定要记住,我只说一次,往后就没机会再教你了。”
小徒弟想张口说什么,被铁半仙摆手制止了。“听我说。这杨师长是奇门遁甲高手,从他测字的卦象来看,定是要对付什么大人物。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再三测试为师的。只是他要做的事情难成,怕是上面还有压力,或许还是好处,反正不做也不行,进退两难,因而才找我来保他的阵。但是天意使然,他所谋的事难成,怕是自已的性命也难保。”
见徒弟要说话,铁半仙一摇头,“你且听,莫问。你我师徒一场,命中当有此劫。他测的是个‘帅’字,就是‘师’无头,恐怕这次他定然要掉脑袋。”
“他自已恐怕也有预感,想请我帮他逆天改命,说白了就是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但是又怕我是无能之辈,哄骗与他,起不了换命的作用,才设下过五关斩六将的法子,要把我和他的对手一起灭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随手扔掉,小徒弟知道那是之前师傅揣怀里的那包土。接着又摸出一本书,就是之前上车之时,刘副官从副驾驶座上拿给他的那本,想必就是杨师长说的半本阵图。
“这个阵图,我路上看了几眼,太晃了,看着头晕。不过以我的修为,没看出有假。可惜只有半本,阵法都不全。想必是那杨师长还留了一手。你好好收着,将来或许对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