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嫣微微俯首慢声道:“莫老夫人言重了,她本是我家姐,是江家教女无方。”
江芷微困在铁笼里,面无悲色,她静看江嫣每一步戏路,精致绝妙,毫无破绽。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徘徊在她身边十数年,如果不是她来莫家当场指认陷害她,她都不知道要再信她多久。
“老夫人可否容我和长姐说几句话。”
莫老夫人首肯,江嫣披着银丝团绒大氅朝江芷微走来,得意与喜悦尽显于眼底,苦心积虑这么多年,她终于赢了。
江嫣俯身靠近江芷微,粉面含春娇俏道:“你可知,莫徵安从未给你写过小笺,那是我胡诌的,不过他倒是恨极了你。”
温婉的声线略顿了顿,又道:“恨你伤她妻子半身残疾,恨你苦苦纠缠他多年,若你死了,他回关时定是满心愉悦。”
江芷微被囚禁在铁笼里,咬牙啮齿,“江嫣…我会看着你,我的亡灵也会看着你…”
她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狠毒的庶妹。
身后仆人奉命将笼子丢入江里,抬起笼子一刹,江嫣又笑道:“你娘的死也是活该,她啊…”
未等江嫣说完,铁笼便被丢入江水中。
冰冷江水瞬时倒灌入鼻腔,蚀骨钻心一般,阴凉之感一丝一丝从指间迫近,蔓延全身,江芷微毫无挣扎之力,在一点一点下沉的铁笼中,放空的双目透过江水只望着湛蓝无垠的天。
她该去恨谁,她能恨谁。
倘若不是她错信江嫣和柳姨娘,自己的后半生又怎会如此坎坷。
她痴缠莫徵安一世,明明都已经放下了,上天却又来报应,为什么…
在意识逐渐消散那刻,江芷微脑海中又翩然而过一个人的身影。
是,她该恨的人有太多,偏偏只那一位,是她有愧于他。
莫靖恒,你死前我前你的太多,如今我也死了,是不是能偿还一些了呢。
香薰,鸟鸣,以及透过镂空雕花窗的炫目阳光。
“小姐,该喝药了…”
隐约间江芷微听见有人轻声呼唤,熟悉的声音犹如温润泉水流过心扉,江芷微缓缓睁眼,视线模糊中才看清屋中景象。
宝蓝色素纱幔帐,金线钩绣的被褥漾于身下,再熟悉不过的陈设,一切都是她午夜梦回中时最难释怀的记忆。
江芷微缓缓拉开锦被,赤足颤颤巍巍地朝那面牡丹刻花的铜镜走去,容颜如旧,眉眼犹似画笔勾勒的倾世姿容…
“是我…我回来了…”江芷微哑着嗓,倚靠红木漆桌含泪凝望铜镜中的自己,全然不顾自己穿着单薄,三月寒天,她裸足踩着冰冷大理石砖似是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小姐!您才刚好的身子,受不得凉啊…”候在一旁的桂嬷嬷紧赶着替江芷微披上大氅。
江芷微拽着大氅,无语凝噎。
万般劫数犹如水月镜花一般,这一场虚妄竟由假变作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