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气机关枪一般说完了,有些惴惴抬头,害怕对方以为自己在随口乱说,更害怕对方一时间因为接受不了被戳中了。
没料到,穆莳还是一脸漫不经心,只看表情什么都辨析不出来,却将那袋果脯往他面前推了一下:“嗯,遵守规则,来一颗。”
陈文道如蒙大赦,口中那种咸涩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飞快捡了一颗杏干塞进自己嘴里。
下一刻,他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几乎是跌跌撞撞几乎是爬着出了车,双脚刚一落地,顾不上脚踝的剧痛,他弓着身子,扶了车辕就吐了。
那种甜到齁的刺激感不断刺激着脑子,陈文道从来不知道,还有东西能甜到发苦,甚至腻得人恶心的地步。
他想,他从甜党也毕业了。
穆莳负着手走出车,正好陈文道在车辕这里蹲下来,他看也不看毫不犹豫一脚踩上去,轻轻松松当做脚踏下了车。
陆仁装作没有听见哀嚎,心中暗暗同情了一番陈文道,忙对穆莳道:“遣人查探了,陆路那边果然有诈,像是只冲着陈公子来的。”
适才不走官道,就是想着陈文道那些小弟可能来救他。
想起拿麻袋套头让人围殴陈文道时,他交代的话,穆莳也将这次的情况猜了个大半。
这次试题就是陈文道给泄露了,他觉得陈文道这人挺奇特的,有着一队对他忠心耿耿的小弟,居然还帮他成功从贡院里盗了题,鱼胶火漆密封都能不动声色开了,可见本事不小。可惜他们的老大似乎脑子不大好用,到手的题目,给身边的小厮抄走了,还在京城与金陵一传十,十传百了。
而且这个小子报了南闱就好好呆在金陵备考了,跑到扬州做什么?
穆莳只“嗯”了一声,毫不意外,静默看着人流来往的码头思索了片刻,又的道:“南闱有动静吗?”
陆仁点头:“忠顺王爷今日到金陵了,上头调令说是总监坐镇南闱……”
这次恩科是皇帝亲自出的题,在见过世面上流传的“春闱试题”后,皇帝大发雷霆了,可见都是真的。
试题泄露,肯定是要重新出题的,他们这面春闱前是赶不回去了,真正要处置有责任的人,一定是要在阅卷前,主考学政是肯定逃不了的。
京城是天子脚下,倒也还好,这个时候,更要派靠谱的人来南闱考场金陵坐镇。
只是想过许多可能,穆莳都没料到来的是忠顺亲王。
他一面想着邸报内容,又打了给魏先生信件的腹稿,盯着运河波光粼粼的河面出神,后方瘫倒在地的陈文道不住喊着“水”,他忽然笑道:“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陆仁眨了眨眼:“怎么走?”
穆莳咬着牙,笑道:“这大战头一步,咱们先得拿人祭旗啊。将陈文道扔河里去!”
“啊?”
“他不是渴了吗,”穆莳淡淡道,“让他喝个够,等找到船了再提上来。”
陆仁背后发毛。
这绝对是在记恨对方捣出这些事情,而且还跑来扬州打断您的假期吧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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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里与这次会试相关人员都惶惶不安的时候,春闱还是到了。
贾珠一手提着篮子,一手举着火烛穿过龙门,跟着一众举人进去,四下里一派紧张阒静,半声不闻,只有心跳剧烈,他凝神听了监考叫号,跟着被引进一间小房。
随即,试官念了考场纪律,新点上任的主副考官走出来进行一应礼节。
不少举人见主考官果然换了人,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泄题这事是真的了,莫名添了几分紧张。
贾珠埋着头答题,考试中间恍惚听见有男子惨呼,只是进了耳中似乎远在天边一般,便不甚在意。
时文、策论、诗赋三场考试,一考便是三天,贾珠出来时,才知道中间有举子夹带被抓这事情,只是他这时头昏脑涨,与相识的举子一块唏嘘了一阵,便乘车回府,与长辈请安后才得以回房,只来得及与李纨贾兰说了几句话就熟睡了过去。
这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起来后,贾珠在书房内静坐,看着半架书册,还有他誊写的那些文稿,有种恍如隔世又手足无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