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到云起居的时候,荷香正在书房里收拾东西。我见她极认真地将书架上的书籍拿下来,一点点小心翼翼擦拭着封面的灰尘。
我走过去,随手拿下一本《辋川籍》,翻开来。
荷香也不看我,只低头继续擦拭着手里的书,淡淡道了句:“五姨太不是识字吗?又翻来做什么?”
我望了荷香一眼,忽然颤声道:“记得原来的那一本,《木兰柴》这一页上,滴上个墨点。是翠柳研磨的时候,不小心弄上去的。荷香,你当时还骂她笨手笨脚……”
我说不下去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而荷香整个人都似被定住了一般,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望着我,已然是泪流满面。
“少夫人……你、你终于肯认我了……”
我一把抱住荷香,泣不成声。
“荷香……我的好荷香……我早就想与你相认了。可是,我弄不清楚状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会在云起居……我怕相认,会给你带来危险……直到,昨日我遇见了二爷,才知道你是被萧弈峥抓回来的……”
我捧起荷香的脸,哽咽着问道:“我给你的信,你没看吗?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找我,马上离开宁城吗?你怎么不走?”
荷香哭着摇摇头:“少夫人,我不能抛下你啊!我一想到,你都没有出过督军府,又不认识路,身子还弱,我就着急……你身边怎么能没个人照顾呢?”
“傻丫头……”我再次抱住荷香,“我是想你赶紧离开,然后过属于你自己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到头来,你还是被困在这静园里……”
“可我终于在这等到了少夫人啊……荷香,不后悔……”
我们抱在一起,又哭了好一会儿,才都擦了眼泪,诉说起分别这三年的境况。
荷香知道,我在法兰西做了手术,把头疾彻底治好了后,高兴坏了。
“真的彻底治好啦?这可太好了!这些年,每到打雷下雨的天气,我都会担心少夫人。不知道少夫人犯了头疾,身边有没有人照顾……”荷香说着,眼圈又红了。
我忙道:“我也担心你啊!昨日,听闻二爷说,你是被萧弈峥抓回来的,我的心都揪起来了。他那个时候一定是气疯了吧?我真的把他一怒之下,再……”
“没有……”荷香打断了我,望着我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那时的少帅,状况是很差。但他不是生气,而是伤心欲绝……他抓我回去,也没有为难我。他只是想跟我确定,少夫人到底是否还活在世上……”
“他不相信我被烧死了吗?”我疑惑道。
“少夫人,你等一下。”
说着,荷香起身进了卧室。须臾,她捧着一个我十分眼熟的锦盒出来了。
我颤抖着打开那锦盒,一对水润的羊脂白玉镯子就安静地躺在里面。忽然,我什么都明白了。
这对镯子,当初我为了傍身,自己留了一只,另一只给了荷香。而为了筹集去法兰西的路费和手术费,我和顾长卿在上海将镯子典当了。
如今,不但荷香的那只回来了,我的典当的那只也在这里。这便说明,萧弈峥还是追查到了上海……
荷香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我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