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兵宪。”
黄宗昌赶忙起身,“下官在。”
“本官记得你的任命敕书上,应当是有清田二字的吧?”
“回禀中丞大人,根据任命敕书,下官的权责确实包括清田。”
“那好,为防再出现今日之事,你率治下兵马,全力配合苏州府清查田亩事宜。”
“下官遵命。”
张福臻看向孙之獬,“孙府台,有了黄兵宪的配合,相信你定能事半功倍。”
孙之獬也赶忙起身,“多谢中丞大人,”接着孙之獬看向黄宗昌,“那就劳烦黄兵宪了。”
黄宗昌回应道:“孙府台客气了。”
长洲知县耿章光起身问道:“中丞大人,清查田亩乃是国策,下官风定当竭力推行。可是,近来苏州府案件频发,这其中是否有人暗中指使,是否还要继续追查?”
“自然是要查的,不过,苏州府的当下之务是清查田亩和人口。至于案件,本中丞会让按察使司去查,耿县尊就不必再分心了。”
“好了,都去忙吧,耿县尊,你留一下。”
“下官等告退。”
待众人离开,耿章光走到张福臻近前,他虽然耿直,但他不傻,他知道张福臻肯定是有事找他,不然,一个知县想见巡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中丞大人,不知您留下官在此,可是有事吩咐?”
张福臻一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你我都是山东人,官场之上,同乡自然是要亲近一些。我调任江苏巡抚之初,你父亲曾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你性格耿直刚烈,容易得罪人,让我多担待一些。”
“适才我见你询问苏州府发生的案件,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愤愤不平的。你还年轻,有些事情看不惯,很正常。”
“此次事件,带头闹事的士绅,叫冯家光,这个人就是长洲县的,你身为长洲知县,应当与他打过交道了。”
“可是,你想一想,冯家光不过是一个举人,虽然举人的分量很重,但这是苏州府,士绅豪强比比皆是,他一个举人,哪来的胆子上蹿下跳?他只不过是被推到前面来的,他的背后还有人。”
“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你派去送信的那个仆人,十有八九就是冯家光派人杀的。收拾一个冯家光不费事,但想要收拾冯家光背后的势力,仅凭你我,还做不到。”
“常熟知县温璜,他与你是同年,都是崇祯十年的进士,可是他都五十多了,就算是他有个当吏部尚书的兄长,他在官场上也不会走的太远。所以,他可以敢打敢拼,无所顾忌。”
“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只要清查田亩的事情做完了,凭这个政绩,待你明年任职期满,调到京师当一个御史,熬上几年资历,就算不在京师外放到地方了,那最起码也是身穿绯袍的参政、知府,正四品的高官。”
“自古以来都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不是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而是说地头蛇太多,按下葫芦浮起瓢,根本就压不完。”
“虽然朝廷现在又新设立了乡约、里长、保长,但想要真正发挥作用,最起码也得等上个三年两年的,而且能不能发挥作用,还不好说。”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那中丞大人为何要趟这趟浑水?”耿章光反问道。
张福臻看向耿章光,“我之前是太常寺卿,按理来说下一步应当进入六部,担任堂官。可偏偏陛下亲自点我的将,让我担任江苏巡抚。”
“你的父亲应该告诉过你一句话,为官之人,没有好坏之分,也没有黑白之别。下面的官员是勾心斗角,上面的官员,则是你死我活。”
“江苏布政使汪乔年,他的名声你也听说过,为国为民,是个好官,江苏的盐政改革就是他力主推行的,他也因此才升迁的布政使。可是,这一次的清查田亩,他不敢再露头了。”
“因为他是浙江人,也是东林党人,有多少人给他写信让他高高手。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是,他的家人呢,他的族人呢,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吧。他也是官宦子弟,他有着太多无奈了。”
“他也不是不想离开江苏,而是他离不开江苏。朝廷需要他这么一个为国为民的东林中人,充当朝廷与江南士绅之间的缓冲。”
“所以,就由我亲自到苏州府来了,他代我暂署省里的事。”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古往今来,一心报国的人有很多,但种种原因,这些人通常是报国无门。”
“你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七品知县,等你走到了我这个位置,有些事情,自然就明白了。”
“好了,我说的够多的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