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太师府门口就知道大事不妙,本能地脑子里警钟狂响。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之后才蹑手蹑脚先溜达到后门,打开一道门缝探头探脑地看了好一会。
后院寂静无声,目及所至都是一副平常而萧索寡淡的模样。
我松了一口气,心说这个点大约廖清河在书房看书,或许他也没在意我到底在哪里。想到这里,我一个闪身溜进来,一路畅通无阻地小跑回自己院子里,就在我已经编好自己要如何描述自己睡过了的情况的时候。
结果刚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廖清河坐在我的桌旁,手里拿着一卷《荀子》,对着我空荡荡的床铺一言不发地看着书。见我进来,他头也不抬地翻过去一页纸:“是何公务让许大人如此繁忙,居然要披星戴月夜不归宿?”
我心虚地缩了一下脖子,说到底我是有道理的,也是为了重要的事情。但是廖清河这么一问我总觉得格外心虚:“没,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探头探脑看着廖清河的表情,小声在后面加了一句,“我,我不是故意的,玩着玩着时间就过了。”
廖清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合上书卷看向我,神态中带着几分无奈:“老夫知道许大人性子自由奔放,但是就是再如何奔放,此番夜不归宿也着实有些过分了吧?”
我小声哼唧:“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居然还伙同沛德一起来蒙蔽老夫,真是胆大包天!”廖清河哼了一声,“眼下我已经罚沛德抄书去了,你也不许少,等会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在回去北川前要把《礼记》和《论语》各抄一遍给我。”
我委委屈屈地答应了一声,心里不由得地对遭了无妄之灾的廖沛德道了一声抱歉。
“眼下,许大人也该将昨晚到底去做得什么大事告诉老夫了吧?”廖清河总算把自己手里专门用来阴阳怪气我的书卷放在案上,“也不是十多岁的孩子了,总不至于在外面玩到忘记了回家吧?”
“这……”我刚刚要开口将情况告知廖清河,忽然一愣,一种察觉到危险的本能几乎是让我下意识就抿上嘴不愿继续说下去了。
廖清河对巫蛊之术忌惮非常恨之入骨这一点我已经深深地知晓了,用他的话说“纵使是千古一帝的汉武帝,也险些因为巫蛊而亡国。上行而下效,若帝王风气不正,则官吏肆无忌惮,最终生民涂炭”。
眼下我要是告诉廖清河庙宇中的真相,难保他不会上书谏言。本来因为廖清河支持周恪己,圣上已经对他颇有些忌惮,万一他再秉忠直言,我真怕他活到九十岁还不能善终:“没,没什么!就是玩过了,真的是玩过了!”
我可怜兮兮地看着廖清河,企图用我跟天真烂漫扯不上关系的眼睛给自己弄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玩得忘记了时间……我下次不敢了。”
廖清河看着我,上下扫了一眼:“和谁出去玩的?”
“……新认识的朋友。”
“新认识的朋友?是哪家的千金可让老夫见识见识。”
我抽了抽嘴角,心说之前也没见廖清河查这么严,我名义上虽然是他的义女,但是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我这身份是沾了周恪己的光也仅仅是沾着周恪己的光。这些年虽然我也算努力维持着一种热络和熟悉的关系。
廖清河是周恪己的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周恪己和廖清河之间是君臣而亦父子,是师生而亦知己。我知道廖清河愿意在当时周恪己还是戴罪之身的情况下收我为义女是一种多么大的支持,所以我一直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女儿,尽可能不要辜负他们相互的信任。
不过这种平衡并不是只有我在努力,而是一种相互间默契。我和他热络放松,但是那并非是绝对的肆无忌惮,归根结底,我知道他首先是周恪己的师父,其次才是我的义父,而廖清河也知道我首先是周恪己的妻子,其次才是他的义女。
在此前,廖清河也没有过多盘问我的生活,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他要这么步步紧逼:“义父,我真的没有,没有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廖清河看着我,良久叹了一口气:“是郭虞主建的庙里查出了东西是吧?”
我一愣,很有些哑口无言。
“你从来不是冒失的孩子……我们前些天刚刚说完那件事情,昨夜你彻夜未归,回来以后又对我三缄其口。老夫是老了又不是糊涂了,你们这点小九九我还不清楚。”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犹豫了一会,知道自己就是继续隐瞒大约廖清河也不会相信了,边想着把这件事情含糊过去,“里面确实有些古怪,但是天太黑,守卫又很多,我也没怎么看清楚,就看样子感觉就是普通的寺庙呢。”
“……”廖清河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桌边沉默良久,“阿梨,老夫知道你回去一定会将情况悉数告知北川侯,你们肯定是有你们的主意的。可是老夫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堪用吗?这么多年,你纵使不把老夫看作父亲,姑且也应该将老夫看作可以商量的长辈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不是!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连忙否认,心里一边怀着愧疚,一边着急地找着借口,“真的,那边没有您担心的东西!真的没有!”
“阿梨,老夫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是个通透的孩子,你不会骗人,你怎么想旁人一眼就看透了。”他一声叹息,看向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哑然,瞬间多了几分泄气——我怎么连骗人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