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英将册子放在桌案上,站起身凝着她,沉声道:“你要从中做些什么,我也大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这是国丧,你若没有这个分寸,误了事,你可担待得起?打量我没瞧过什么好料子不成?这是上京哪个管事库房里放得旧了的布,你也敢拿到国丧上来?”
贵妾见她掐中了要脉,顿时委屈的望向白玉如,哭哭啼啼的,“妾身哪里知道这些,妾身也是打发了底下的人去采买的!如今这白绫供不应求,要价水涨船高……”
白玉如见状沉声道:“退了吧,若让人瞧见了,还当我南晋穷疯了,国丧期间用的这样的料子!此事让嬷嬷去办,你禁足好生反省反省。”
贵妾见状抹着泪,“娘娘,妾身自问也不曾得罪了郡主,郡主何故要这样对待妾身!料子退就退了,如今娘娘还要禁了妾身的足?妾身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妾身不服,妾身要见殿下!请殿下来为妾身评评理!”
白玉如端起那药喝了一口,压下胃,这才开口,“殿下让我统管全局,我这个人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如今事务繁忙,也给你全了颜面,你若是非要让本宫去查,本宫也查得。”
贵妾哭着甩了袖子,哭着走了。
白华英捏着手中的册子,朝嬷嬷温声道:“你去与布庄的谈一谈,重新再订,若是有谁再从这儿使绊子,一律拿了人证物证,移交宫廷的人去审问。”
白玉如捂着嘴,轻咳了两声,附和道:“此事决不姑息,否则出了差池,都要担责。”
“是,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处置。”嬷嬷拿了册子,转身拿了那匹布退了下去,白玉如压着心里的难受,朝白华英温声道:“时辰不早了,先用膳吧,别饿着了。”
“也好,如福,你去瞧瞧,王爷用过了没有,若是没用,就去知会一声,让他按时用饭。”白华英将私印还给白玉如,与她一并去了膳厅。
白玉如在一旁瞧着,很是羡慕,“殿下如今忙得很,只怕不得空过来,白芷,你去瞧瞧后厨里,让他们做些王爷与殿下爱吃的,一并送过去……’。”
正说着呢,太子从外头走了进来,“送就不必了,本宫过来陪你一道用膳。”
他望向白华英,微微颌首,眼底却有片刻的失神,“这些日子,有劳郡主多照拂照拂太子妃了,她身子弱,眼下受不得累。”
“殿下真是心疼玉如,如今我也放心了。”白华英略笑了笑,璟王走在后头,与人吩咐了几句,这才进了内殿,打趣道:“你心疼太子妃,本王也心疼本王的小娘子,国丧办完了,本王可得陪她去好生游历游历。”www。
太子眸光微凛,嗔道:“如今正值多事之时,你想扔了这么个摊子给我自个快活?那不能够。”
“成了,用膳的时候不论琐事,快吃吧,别饿着我姐姐了才好。”白玉如拉着白华英的手坐下,夹了几筷子她爱吃的放进她碗里,谁料太子也夹了一筷子,只是撞上了白玉如错愕的目光,转了个弯,放进了太子妃的碗里,“爱妃辛苦,多吃些。”
白玉如盯着碗里的鱼块儿,忽觉心里格外难过,她有了身孕,不爱吃腥的,太子是知道的,所以这鱼,原本是要夹给白华英的。
白华英看出她心里的失落,与她换了个碗,“这鱼瞧着不错,就给我吧。”
白玉如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今儿辛苦你了,这鱼就让给你了,多吃些。”
璟王在一旁将鱼挑了刺,这才递给白华英,“人瞧着削瘦了不少,回头入了府,给你好生补一补。”
太子见了也有样学样,给白玉如夹了不少菜,待她温和有加,她捧着碗,只觉得吃了一碗很夹生的饭,外头又下起了雨,春寒料峭的,她也没什么胃口,胡乱的吃了些,也就搁了碗了。m。
身旁白芷给她盛了碗清淡的蔬菜汤,勉强喝了小半碗,也没怎么动了,四人用过饭后,各忙各的去了,白玉如身上不舒服,要睡午觉,白华英照顾她歇下,替她盖了被子,“玉如,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白玉如裹在被子里,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先睡下了。”
“好。”白华英叮嘱女官将殿内多添了些碳,又开了几道窗户通风透气,这才出了内殿,殿外头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过来,神色焦急,“郡主,……不好了,今儿新进的那一批白绸,不知怎的失了水,如今烧了一大半,好些还淋湿了,用不得了,这可怎么办?”
白华英顿时沉了脸,“什么时候的事?”她朝库房大步走去,心里忽的想起了神色幽怨的那个贵妾!
“就……就在方才,如今宫里的都去灭火去了,想来其他的东西也烧了不少,郡主,奴婢觉得,这事儿未免也太蹊跷了些,前脚嬷嬷才将那东西退了,进了一批新的来,后脚就走了水!”身旁的宫女神色紧张的同白华英一道去了库房,库房这会子起了大火,虽然下着雨,可是火势也不小。
她凝着这烧了一大半的房库,神色微沉,“差人将库房围起来,来往的人彻查。”
“那这火……还救不救了。”宫女瞧着烧了一半的库房心里肉疼得很,这可是一笔不菲的银钱啊,眼下到处都是花钱的时候,再出去一笔,只怕真的是要血亏了。
“烧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可救的了。”白华英看了看天色,暴雨倾盆而下,提着桶灭火的人也停了下来,没一会儿,在老天的帮助下,火势停了,白华英走进了火灾现场。
如福撑着把大伞跟在她身旁,她微微俯身,低头摸了摸地上的油,“宫里的火油是由谁负责的?”
嬷嬷见状望向管事姑姑,姑姑沉声道:“是有内务府管理的,前些日子内务府调动,如今管事的是钱公公。”她望向一旁一身狼狈的钱公公。
钱公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奴才是管理内务不假,可,可万万不敢用火油烧库房啊,郡主明察,这掉脑袋的事儿,奴才可不兴干的呀。”
白华英站起身,抬手将烧得摇摇晃晃的门砰的一声推倒在地上,“去查一查,近些日子,有哪些人去调用了火油,现在就去。”
钱公公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奴才不用去查,但凡是过了奴才手拿走东西的,奴才一律记得,这些日子没有人去领火油,倒是有个前头掌事的事领过,说是三日后出殡照明所用,奴才当时觉得奇怪,怎么三日后照明用的,这会子就要取用了。”
白华英见状拔弄着手中的朱砂手串,“那人现在何处?”
“在前头管事儿呢,说起来,那人与太子殿下府里那贵妾身旁的丫鬟也是有些干系在的,奴才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如今新帝要登基了,这些潜邸里的主子,将来都是要入宫做娘娘的,奴才是一个也不敢得罪了去。还请郡主明察,奴才就是有一百个心,奴才也不敢对这国丧有半点不敬啊。”
管事的钱公公吓的要死,他哪想的到,这一上位就遇见这样的事儿了。
“将她身旁的那个宫女带过来。”白华英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子,拂衣进了一旁的亭子里,在亭子里坐下,内务府钱管事端了茶水恭敬的递了上去,“郡主,这……这库房烧成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眼下宫里头可还等着用呢,这要是耽搁了,到时候可是要掉脑袋的。”
白华英抿了口茶水,淡道:“慌什么?如今有人胆敢放火烧宫,他日若是烧了太子殿下的寝宫如何是好?眼下这桩要紧事若不查清楚,只怕是个隐患,掌事姑姑,你在府里的日子也不短了,你瞧着,这贵妾平日里与谁交好的多一些?”
她细想了想,“那位贵妾的行事出挑的很,平日在府里与侧妃娘娘的关系要好些,与太子妃娘娘倒是不怎么亲近,有时候少不得也要顶上几句嘴,好在娘娘宽厚仁慈,也不与她计较,到底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