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一片愁云惨淡,这座三层的别墅里,气氛紧张地凝着。
楼下大厅的装修是古雅的风格,或许是那些一幅难求的字画真迹与随处可见的古董摆设都上了年代吧,沉默地散发出厚重与肃穆的气息,让这大厅的光线显得阴暗,空气也重重地往下沉着。
林如芷已经连拨了十几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打完,她生动丰富的表情和拿捏婉转的嗓音再也支撑不住,化作风雨欲来的乌云。
她狠狠地将手机摔碎在红木地板上,怒骂:“都是些落井下石的老狐狸!”
“夫人,门外聚集了一大批记者,都等着采访。”管家毕恭毕敬地垂首说。
“古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除了发布退婚的消息,暂时没有旁的动作。”
“有没有特意说小西什么?”
“暂时没有。”
林如芷重重咬牙,看了一眼楼上,说:“你去让记者等着,好茶好水的伺候上,别得罪他们!”
“是。”
林如芷快步上到三楼,进入白宛西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卧室。她已经卸下了华贵妆容,只穿一身丝绸睡衣,素面朝天的脸上很憔悴,白里透黄。她这这两年依照白灵飞的模样做了整容,眉眼间有些像白灵飞,但毕竟是整出来的,比白灵飞的原貌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显得僵硬怪异。
她发着呆,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的,望了林如芷一会儿,忽然闪出几点光,急切地说:“妈!你有办法的,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来告诉我好消息来了?是阿珏改变主意了?”
林如芷看着她这个样子,暂时把火气往下压了压。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筹划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怎么今天就做傻事了?你一步冲动,不但功亏一篑毁了你自己,就连白家、连你妈都跟着倒霉你知不知道!”
白宛西眼中的光黯淡下去,颓然坐倒,怔怔地说:“我没想到的,我不是故意的……都怪白灵飞,都怪她!妈,咱们好不了,也不让她好,曝光她的身世!”
“哼,不自量力,你以为古良珏是吃素的?这些年他防着我们走这一步,把舆论抓得死死的,指鹿为马的实力他不是没有!何况现在他现在有那段视频在手,我们就更不能走这一步了!”
“不会的,妈,不会的。他如果有指鹿为马的本事,为什么还会让我们要挟,为什么还会娶我?”
“你还不明白吗,他是在与我们博弈,只要白灵飞还有一点危险,他就不肯冒险,他还没有大动干戈的把握!而且是因为白灵飞一直需要我这个妈妈你这个姐姐,他才肯受我们的要挟!他是迟早会放白灵飞出来的,这些年他控制着舆论和传媒,改变民众的认知和观念,全力发展他手中的四个军区,就是在为白灵飞做准备!我也是看出来他摆的这盘棋,才着急安排你和他的婚事。只要你嫁给他,你的事就是他的事,白家的事就是古家的事,宫羽林的雇佣军也会全力支持我们,我们还怕什么?没想到你这么蠢,得意忘形,鸽子还没到手就敢去动白灵飞!”
白宛西怨愤辩解道:“妈,你不能怪我!我动不动白灵飞,白灵飞都会来阻止婚礼的!只要她一来,阿珏就会退婚了!先前在大厅里,那个古大少还没有进来说我截杀白灵飞的事时,阿珏就已经说婚礼不算,要兵符跟我们硬磕了!”
林如芷烦躁地一下下拍桌子,恨声道:“那个白灵飞一向傻里傻气护着我们,今天她究竟吃错了什么药?贱货!疯货!”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寒声问白宛西:“我问你,白灵飞一直被关在石堡,她是怎么知道这桩婚事的?总不能是古良珏自找麻烦告诉她的吧!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刺激的她,让她一夜之间态度大变!”
白宛西白了脸,呆呆地说:“是……是我……昨天阿珏发布通告,是我在去古园之前先去了趟石堡。阿珏不接我上门,我心里委屈,就去拿白灵飞出气。我想刺激得她发疯,最好疯到死,好让阿珏知道谁才对他好……”
“你!”林如芷气得伸手在白宛西额上狠狠地戳着,恨铁不成钢地说:“不争气的东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宛西的额头被戳红了一片,她摇摇晃晃地抬头,哭着说:“妈,你就会拿我出气!我早说阿珏不愿意娶我,我早说心里没底,是你非说没事!是你告诉我婚事万无一失,是你说的四大族长会镇场子,你说就算阿珏不配合婚礼,古城主也会审时度势,逼着他就范的!你向我保证了那么多,可结果呢?四大族长管用了吗?古城主管用了吗?现在事情砸了,你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你打死我好了!”
林如芷愤恨到道:“你还有脸顶嘴!四大族长为什么见风使舵你不知道?我把你脑子这根死筋戳开!古园是什么地方,你张狂到敢在古园动手拦人!四大族长带人进古园都要卸了武器,你竟在嫁妆里私藏枪支!有这些证据,刺杀少城主这顶大帽子你甩得开吗?!这顶大帽子一扣,谁还敢向着我们?情势一逆转,古苍寰当然是向着自己儿子,难道还向着你不成!”
白宛西无可辩解,嚎啕大哭起来。她不得不承认今天的烂摊子都是她一手酿成的,可是她不甘心就此承认!明明都已经嫁给古良珏了,明明那么大的好处已经含在口中,从此她就是古良珏的妻子,她会拥有英俊帅气光芒耀眼的古良珏做丈夫,会拥有少城主夫人的显赫地位,不久的以后,等古良珏当上城主,她就是城主夫人了!她有地位,有财富,有权利,要什么有什么,她相信时间一长,古良珏总会对她生出几分情谊,两人再生几个孩子,她就在古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那么多幸福,那么多好处,满满的堆成一块大蛋糕,她明明已经抓住咬住了,可现在却摔了!如此大的落差,她怎么肯承认是自己的错?怎么肯承认是自作自受?这个蛋糕堆起来多不容易,堆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毁了!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因而她把罪责全都甩到了白灵飞身上,全然不去想假如没有白灵飞,这块蛋糕打一开始就不会存在,她们白家今天拥有的一切也不会存在!十年前,没有白灵飞那声姐姐,她白宛西可是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啊……
然而此刻,她白宛西嚎啕着,狰狞着,声声咒骂白灵飞,声声要让白灵飞死!
她的模样太癫狂了,连正在气头上的林如芷都吓住了。林如芷冷静了下来,有些担忧地劝着白宛西,说:“小西,你冷静点!”
白宛西浑然听不见,把房间里砸得一片狼藉!
林如芷本来是为了教育一顿白宛西,让她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可怕,好让她长上点记性,以后学会隐忍。可是此时看女儿受刺激过度而癫狂的样子,终究是母女连心,她心疼地抱着白宛西哭起来。
母女俩抱头痛哭!
她林如芷也是不肯承认,刚刚自己拿着教育女儿当借口,确实也有几分是在拿女儿出气!女儿不容易,她这当妈的也不容易啊,她一个女人家,风风雨雨的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主外又主内,她的辛苦又有谁知道?她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女儿打算?
母女俩痛哭着,把心中的委愤和无奈都化作眼泪流了出来!
许久后,母女俩都平静下来,林如芷给白宛西擦着眼泪,说:“好了,小西,别哭了。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妈也是苛责你太过了。你听妈说,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还有回旋的余地。”
白宛西抽泣着抬起泪眼,期望问道:“妈?真的?怎么做?”
林如芷说道:“妈想过了,最起码,你的名声,还有咱们白家的名声,都不至于身败名裂。那个古良琼古大少今天是支了一招,要给咱们扣上顶大帽子,不过大权握在古良珏手里,古良珏不会照做。古良珏是个骨子里骄傲的人,他要跟咱们硬磕,就是硬磕,绝对不屑于用诬陷的手段取胜。他只发布了退婚消息,绝口不提你做的那些事,这就让咱们有了时机。咱们有宫羽林做兜底,就有退路,他逼不死咱们的!现在,我要借着愚人节的说辞,去和记者含混周旋一番,你呢,马上联系阮念棠,承诺她些好处,让她给咱们使使力。目前为止,能从古家内部使力的,只有她阮念棠了!”
白宛西不太明白,问:“妈,阮念棠是古氏传媒的二把手,是古良珏的人,她敢帮咱们吗?”
林如芷说:“据我观察,阮念棠和古家的关系不一般,古良珏一直在忍让她。”
“让她还怎么帮?”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见机行事。她最好是能再探探白灵飞的情况,白灵飞毕竟是个糊涂货,如果阮念棠能说动白灵飞,让白灵飞像以前一样护着咱们,他古良珏也就会束手束脚,这场风波也就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