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眼见那疯癫之人被一少年拖入人家大屋之中,心中诧异,却也不好意思去探人究竟,只是想着那疯癫之人所说的贼小子坏了他的好事。他之所以孤身来京都便是为了找昔日仇人复仇。那少年不问可知是他的儿子,知道父亲行为疯癫,做事无状,是以找寻来,只课从他们只言片语可知他们是从万里之外的西域而来,可见那疯癫的老者寻仇心切,耿耿于怀,是以不畏险恶来到中土。其实他那知这疯癫老者却便正是灵蛇派的帮主白碧尘,随后追随他的少年却是他的儿子——其实是和一个风尘女子所生,这似乎于情于理不合,可是这白碧尘却也非正道人士,做事从来我行我素,从来不为外物所挠,但求心之所安,又何在乎出身呢?
自从廿年前赵相承和白莲花——那时白莲花的本名叫做白惜然,只是做了白莲宗宗主之后才又改名叫做白莲花,意示身世高洁,不同流合污。此次她之所以受多绎亲王力邀坐镇光明观,看押昆仑一派的人众,其实是她心中依旧念念不忘于赵相承昔日之情,更兼要看一下自己的儿子——傅传书现在究竟怎样。当她隔着牢门见到牢中的傅传书,便心中一凉,因为什她见其性情乖张,眼底无人,别人在他眼中只如尘土,从来不把别人放在心上,言语之间对赵相承颇有微词——因为赵相承对后来入门的袁承天似乎青眼有加,很是赞赏,大有将掌门衣钵传给他;你说能不让傅传书心中恼恨。白莲花见傅传书心高气傲,很合自己的脾性,心中高兴多于忧愁。
白碧尘心中依旧忘不了昔年赵相承和那姓白的丫头杀了自己灵蛇之王,练不成神功,是以这些年来苦苦找寻二人,意欲寻仇,总不得机缘。日前听闻此二人同在京都,只是一个是看守人员,一个是在押人员,情形可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他听到这消息,巴巴地从西域日夜兼程赶来京都,要为灵蛇报昔日之仇。在他心目中那已死的灵蛇仿佛就是他的亲人,是以不辞路艰辛也要来京都。那少年之人叫做白凤城,自打西域以来,但见京都繁华似锦,那似西域多是荒芜人烟,不觉心中赞叹这中土温柔乡中,民丰物足,真天朝上国!他的两眼都不知道看什么好了。市井中耍杂活和烈石开胸,更兼有一班江湖人士携女比武招亲,一时间让他大开眼界,觉得不虚此行。白碧尘见儿子白凤城一路欢呼雀跃,很是开心,一路父子谈笑风生,颇不觉寂寞。
这次初入京都,白碧尘执意要去光明观捉拿白莲花和牢中关押的赵相承,他忖这廿年之中功力大增,对付二人可说手到擒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可是白凤城认为爹爹此行不可取,想那光明观可谓龙潭虎穴,去了有死无生。白碧尘性情亦正亦邪,有时生死无惧,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闯一闯,有时也理智清醒。别人的话也许他不会听,但是白凤城的话他还是要听的。当白凤城见他疯癫又起,在京都大街上胡言乱语,便将他拖入人家大屋之中,便苦口婆心劝他以后不可胡乱行事,否则便将他一个人丢在京都,以后都不理会他。白碧尘一心将自己的抱负寄托在儿子身上,最怕儿子说不管他的话,是以对儿子的话言听计从,不敢反驳。这一场风波才平息下来,只是心中还念着白莲花和赵相承,只盼有一日一掌毙了这二人,好为他的灵蛇报昔年之仇!
袁承天潜身大光明观宫墙外,只见四下有清兵在巡视,他们是清廷八大禁卫军之步军营,职责防守京城紫禁城外安全,隶归九门提督卢照林所节制。袁承天见他们手执火把,将夜中照得如同白昼,便是飞鸟也难入观中,心下焦急。忽然他见一名步兵走向一处僻静处,似乎内急。袁承天见状计上心来。
这名步兵正欲小解,不料腰间一麻被点穴道。袁承天将他托入一处小树,换上他的衣服和腰牌,将他放在青石之旁,只侍明天天亮之前,被点穴道便会自行解开。
袁承天一路进入光明观,亦无人阻拦。他来到一处大殿前,只见匾额大书三个隶书“光明观,”殿高三丈有余,气势恢宏,殿中设七宝云龙牌位供奉昊天至阙,无上至尊之玉皇大帝,殿中正中匾额“鸿均广运”,左右柱上对联为“覆育普为私,穆然垂象;监临昭有赫,俨若升阶”这殿内匾额和对联均为乾隆皇帝御笔所书。过了这座大殿,后面是座三层大殿名为太极殿,亦是祀“三清四御”。殿高三丈,一层设有千斤闸;二层便是九星八卦阵;第三层设有十星象木傀儡,破此三处机关,第四层便是关押昆仑派弟子的地方。白莲花并未看守,因为在她来这三处机关最是要害,天下无人能破,所以殿中供有长明灯,又有七八名女门徒看守,她则一个人在偏院坐功打息,不为外物所挠。
袁承天透过窗纸但见殿内八名女弟子怀中有剑,正看视一幅画像,怔怔出神。袁承天见了心中好奇,心想:什么样的图画让这些女弟子看得出神。他仔细瞧去只见那图像是一幅美丽女子。那图像上女子正当妙龄,妩媚多姿,让人一见倾心。却原来这女子是前代白莲宗的宗主,亦是白莲花师父。这八个女弟子只所以看得出神,只因这画像美则美矣,只是新近有些变化。画像女子的眼睛似乎小了,被人改动过。她们都觉奇怪,光明观除了她们白莲宗的女弟子,外人不经允可任谁也不可以踏进观中——因为这缉压朝廷的要犯,事干重大,一旦走脱朝廷重犯,任谁也难逃脱罪责,是以她们千万分小心——虽然机关很厉害,但小心总聊胜于无,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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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袁承天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只是殿中油灯忽暗忽明,看的不太真切,仿佛是自己所熟知的一个人。又过片刻,袁承天正思量要不要潜入大殿。忽地夜中有物凌空飞进大殿,却是一只乌鸦,一身黑羽毛,眼睛诡异地看着众人,发出骇人的叫声。袁承天心中怪异,深夜为何有乌鸦飞进大殿,让人孰不可解。
其中一名白莲宗女弟子挥手将手中白莲花掷出。——却原来这白莲花不是真花,却是一件杀人暗器,随手按动机关,莲花散开飞射而出,便如天女散花,射向敌人。那乌鸦也许夜中受惊,飞离大树,见这大殿灯火辉明便莫名其妙一头扎进来,这真是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白莲花四下射出,将这只不识世务的乌鸦射杀在场。它恐怕真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这干白莲宗女弟子为首一人,手掣宝剑将乌鸦挑起,手腕一动,将它掷出大殿,嗒地一声落空落落的大院中。忽然院中传来撒咬的声音。殿中众女弟子跃众而出,只见院中正只几只野猫分扯那只已死去的乌鸦。兴许它们很久没有觅到食物,便死命咬那乌鸦的尸体。袁承天在黑暗处直觉心中不忍,可是又不可以出手。那为首女子看着那几只野猫,狠狠说道:“可恶之极!实在可杀不可留。”她话已出口,已将那几只野猫就戮剑下。
袁承天见此时有机可乘,便飞身跃入大殿。他刚落地,头顶便有石闸落下,只听吱吱作响,机关消息转动。千斤石闸落下,要阻断上二屋楼的楼梯。袁承天见状,着地滚去,奋尽平生之能。他刚到梯口,千斤石闸落下。饶是如此也惊出他一身冷汗。他转身上了二楼。只见二楼平平无奇,只见地上有八卦之象,给人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危险。可是越是这样越是凶险,暗藏杀人于无形的利器。袁承天对八卦自然明白,生死门入法,八卦图阵本理从正东生门杀入,复从西南休门杀出,既可成功;可是白莲宗宗主以一承之,每代宗主做事不按常规,往往反其道行之,不以常理行事,是以袁承天犹豫片刻,心想:自己也要反其道而行之,冒一冒险又何妨,人生本来便是赌注。此时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师父和师兄师姊他们自己也要拚一拚!
他终究还是大意了些,因为情急,竟忘了这八卦阵内含九星连贯,最是要人性命。也是事到人急,总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这怨不得袁承天,便是江湖各大门派掌门也未尝不会失手!因为八卦阵中含九星,是为九斗九星,注人命格,所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道教以为人自投胎往生之日起,便是从南斗过渡到北斗,以至生死,所以人之生死寿命全有北斗主其事,是以世人祈求长生皆要奉祀南极长生大帝牌位!
因为人到事迷,一时忘形,竟而误入北斗方位,而他竟不觉,眼见便要身死他乡。耳轮中便听有吱吱声响,四面墙壁凹进,探出千张弓弩,弩箭头上淬有巨毒,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此时袁承天已惊觉,但要转身逃出已是不能,眼见命丧当场。袁承天后脊背直惊出一身冷汗,眼前又现清心格格二人在伊犁城外遮天漫地大雪,对抗伊犁将军苏宁杰的儿子苏和泰和XZ密宗传人红智上人,生死以之的情形又显眼前,仿佛生死就在眼前,无畏又无惧。他正神思迷离间,不防有箭射来,正中肩臂,但觉一阵巨痛传来,不由身子一震,几欲倒地。
忽地一个白衣女子如飞而至,挡在袁承天身前,护他周全,便是就戮也是心甘情愿。袁承天这才从迷离幻想中清醒。待他看清眼前之人,不由心中惊,此女子不是旁人,却便正是他从白一平手中救下的女子——郑萧萧——却原来她是白莲宗的门人弟子,这实在出人意料。郑萧萧见袁承天一怔之间,眼角又见飞箭又至,一把推开他,大声道:“还不快走!”她竟将袁承天生死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可见这女孩子的内心是心仪这袁承天大哥哥,为了他她竟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换取别人活着,天下这样的女孩少之又少,试问谁人又可以做到?郑萧萧为什么会在这生死关心出现,原来她和同门本来守在大殿中因为师姊将那只不知好歹乌鸦杀死抛出大殿,不料又被可恶野猫分食。她们众人跃出大殿去观看院中情形,师姊出剑杀死野猫。这事只是旋踵间事。郑萧萧厕身其间,总觉今晚似乎总要有情。她回头之际,隐约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入大殿,便知有人要闯光明殿救昆包派弟子和掌门。她便也随既入殿,而袁承天此时正躲开千闸,上了二楼。郑萧萧知道大殿机关所在,开启千斤闸要上二楼与敌人相杀。同门师妹都劝她不要上去,让那贼人自生自灰。郑萧萧只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胆敢夜入光明殿,就冲这份胆量也着实让人兴奋。
袁承天被他推到楼上的东北角,只听郑萧萧大声喊道:“袁大哥快将你所处的龙头转向西北方。”袁承天回头见身后果有一尊石龙,不加思索将它转向西北方。只听吱呀呀转动,弓弩射击皆停,此时郑萧萧身中五处长箭,鲜血满身,可是目光之中满是柔情蜜意。袁承天抱着她柔弱的躯体,泪如雨下,吃吃道:“傻姑娘你为何舍生救我……我实在不值得你死……”郑萧萧气若游丝说道:“袁大哥,自从你从山洞救我那一刻,便是情有所种。不知为什么从一眼见到你,便有种隔世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个世界中见过你。……你说,我傻不傻,……明明知道不可以,还一厢情愿……我是邪教女子,你却是正派弟子,也许……也许我们本来就不相宜,终究不可以在一起,……抑或是老天弄人,偏偏让我喜欢你……不为其它,只为今生!袁大哥你心中定笑话我太自作多情,怎么也配不上你?”袁承天听这女孩子一番肺腑之言,泪如雨下,这样一个知人性情的女孩子怎么能让她逝去,我要让她活下去!这是袁承天心中一个强烈的信念。他更抱紧郑萧萧,看她苍白的脸,大声说道:“萧萧姑娘我怎么会看你不起,我出身何尝不低贱,流浪世间那些年遭受别人太多的白眼与无情的嘲笑!他们欺侮我,因为知道我一个小乞丐身世微贱,仿佛一只蝼蚁,任谁可以踏死,原来人世间穷人的命运如此卑贱与不堪!我们仿佛小草在人世间微不道足,生死已没有太多人关注,仿佛只有逆来顺受,不做反抗,随波逐流!可是懦弱不是我本性,高傲从来不自由!我从来不在自卑中沉沦中死去,而在浴火中重生,因为我信狂风过后必是晴天,黑暗之后便是光明,只为看那杲杲明日,我们还要坚强!萧萧姑娘,你一定不可以死去,否则我何以为人?人生世间谁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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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萧萧已是呼息艰难,但是听袁大哥的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般省悟过来,心想:不错,人生世间谁人不苦?人生于世也不过三万六千场,何必在乎别人,只要自己无愧天地,心里良善,问心无愧也就是了,何纠结别人异样目光,你活着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别人,所以只有自己坚强才是正道。她看着袁大哥,好想这样一生一世偎依着他,只可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的生死运数似乎都有定数,已非我们所能控制,唯有看人事,听天命而已。
袁承天点住她创口的周遭穴道,只为阻止毒血上行头脑,那样便是神医扁鹊在世也救不了她了。郑萧萧凄然苦笑道:“袁大哥你不用费事了,人之生死皆有上天安排,也许是我命中劫数,该有此劫,生死我已不放在心上,能死在心仪的人怀中也是心甘!袁大哥我死了你也莫伤心,你和清心格格才是金玉良缘。”她说此话自有道理:在多隆阿将军府清心格格舍身救下袁承认,两个人神情都说不出的悲苦,但凡是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人此情相属,任世间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止他们的情义,又何况郑萧萧?她知道这位袁大哥心中恐怕只有清心格格一个人,旁人他容不下的,因为爱一个人愈是深沉愈是执念愈深。她深知这弓箭之上的所淬之毒乃是本派不传之秘,中者如果没有本派解药,一时半刻命丧当场。她实不愿袁大哥再冒风险去寻师父白莲花讨要解药。
袁承天也看出了郑萧萧的心事,便大声道:“萧萧姑娘我带你去找你师父讨解药!”郑萧萧凄然道:“我师父最恨背叛师门里通外敌的门人弟子,又何况本派门规戒律第三条:背叛师门,与外人勾连忤逆师尊者杀无赦,所以还是不去,萧萧只愿以后袁大哥你记得世上曾有过一位为你舍身忘死的姑娘也就是了……人生世间,谁人不死?早死晚死,原无多大区别,只要死得其所,何必在乎别人的目光?……为了你萧萧心甘情愿,何来怨恨,……只望你可以救格格脱离苦海,不要让她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起?那样她会痛苦一辈子……”她的这番话无异又触动了他本已恢复的心弦:是啊!格格也许怨恨自己不带她出走京都?如果袁承天带她走,似乎谁也拦不住,以他现在武动的造诣,皇宫大内四大高手和血滴子领头杨契丹也未必是其敌手,九门提督卢照林似乎也不过如此,如果真交手,他九门提督也未必有胜算;要知道袁承天体内有师祖林正眠几十年的武功内力修为,当真非同小可,虽不可以和武当诸派掌门一较高下,也是不遑多让。须知当年昆仑派林正眠道长英姿天下,风彩过人,俊逸不凡,可谓在当时天下武林中一骑绝尘,余者江湖别派人士难以望其项背,是以名震天下。只是过来赵相承接任掌门,因无《乾坤一指》的秘笈,所以威名日趋式微,不再有林正眠当年睥睨天下的气慨;否则以伊犁将军苏宁杰之流怎敢冒犯昆仑派,以至于昆仑派尽被其虏至京师有此之耻!
可是袁承天此时也顾不得上三楼救师父,只一心要郑萧萧不要死,活转来!他不理会将来别人会怎样评说这是非,定会有人认为他为了一个相干的女孩而错失救师父的千古难逢时机,终究功亏一篑!他不在乎,只在乎自己做事无愧良心也就是了,否则何以为人?别人救他性命,他却置别人生死于不顾,这岂是他袁承天的作为?是以便是性命不要也要找上白莲花讨要解药,那怕自己一命抵一命也要换回郑萧萧一命。袁承天虽然有时也懦弱,可是大是大非面前当仁不让,有时他倔强的脾气让人无可奈何!在昆仑派同门习艺时他便是这种性格,与别人处处不同,虽出身寒微但仿佛青莲出污泥而不染,性情高洁,从来不同流合污!——是以师兄傅传书看他不顺眼,处处制肘要他难堪,幸好有师姊赵碧儿在场,才不至于让他出乖露丑,饶是如此,也是暗中联合师兄弟以较艺为名,连合打压,谁教他自命清高,讨得赵碧儿欢心,才使得这干师兄弟看在眼中,恨在心中,总要找个借口好好出口恶气。可是总在危难时师父赵相承和赵碧儿双双出现,总能化解危机,不至于兵戎相见,免了流血冲突;那么不问可知是赵碧儿报讯,否则以师父操劳派中事务,怎么会事事亲为呢?定是赵碧儿所为,否则为何总在关键时刻赶到,傅传书虽心知赵碧儿所为也无可奈何,在昆仑派赵碧儿是师父和师娘掌上明珠,任谁也不可开罪于她的,是以师兄师弟都对她敬畏有加,不为别的,只为师父和师娘。
他脚踹破二楼木窗,背负郑萧萧从二楼跃下,落在大院中,惊得光明殿中的莲花宗女弟子们大惊失色,纷纷跃出大殿,一个个用背后掣出一柄柄亮如水的三尺剑,刷刷竟将袁承天围在垓心,其中一个为首的女子斥声道:“好奸贼,夤夜闯我光明殿非奸既盗,还不快放下郑师姊,否则要你一时片刻便死。”袁承天哈哈仰天大笑道:“你们带我去见你们师父,晚一刻你们的郑师姊只怕命丧黄泉。”其中一个老成持重的师妹见情形不对,因见同门脸色苍白,手背紫黑,似乎中了本门最为要命的毒剑,是以便悄悄拉了一下领头师姐,示意带他去见师父,因为眼见郑萧萧毒入肌腹,再不用本门解药,只怕一时半刻便要命丧当场。领头师姐岂有看不见之理,只是她还心有不甘。袁承天见犹豫之间,便大声道:“再无解药,萧姑娘的命便没救了?”领头师姐自然不愿同门殒命,便不情不愿在前,来到师父别院,刚欲说话,便听白莲花说道:“你们退下,让袁少侠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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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和领头师姐都心中一惊,心想:她怎么知道?当看到大屋外头有位本门弟子便中明了,定是他告知师父的,否则师父怎会知晓。
袁承天背负郑萧萧踏入大屋,正见白莲花面对大屋中正堂一幅画像看的入神,似乎对来人无有查觉。那画像是一位少年人,布衣青衫,眉宇轩昂,眼眸如画,有种说不出的俊逸潇洒,有种不为世俗所束缚的洒脱。他见了觉得这幅画像怎么与师父赵相承有几分相似,又似乎是现在的师兄傅传书的样子!现在想来却有几分相似,大师兄傅传书一样样模飘逸绝伦,只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眼中容不下他人,有些自负,不似师父宽大为怀的情格。也许世间每个人的性格和样貌皆不相同,既使相似,终有区别,没有一个完全相同的一个人!
袁承天将郑萧萧放在椅子上,拱手为礼道:“晚辈袁承天见过白掌门。”白莲花冷冷道:“你求我为这逆徒医治创伤?”袁承天道:“请白掌门念在师徒一场,出手救治萧萧姑娘一命,否则她真的不行了!”白莲花已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郑萧萧,真是又恨又气,恨她竟帮外人,气得是敌人未伤分毫,而自己门徒反而中了毒箭,你说让人气恼不气恼。她又转头看袁承天,不觉心中暗暗喝彩:这少年身材也不见十分高大,可是却是气派不凡,眉宇间透出英气,周身的气派竟似天下无人可比拟,因为一个人的气势是与生俱来,而不是后来才有的,便如一个人的命运劫数皆是一出生上天便在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是不可以更改的。便是袁承天虽幼小做乞丐在世间乞讨为生,可是人的气质都不因恶劣环境而改变,正如孔圣先师所言:与善人交,如入芝兰之室;与恶人交,如入鲍鱼之肆。他所遇到虽不尽是好人,可是越是底层越良善,总然不会错的,在他快奄奄一息时,有善良的好人给他衣食,在他受了冷,风寒病在身,一样有良善的大夫为他医治,世间还有人心仁术,悬壶济世的好大夫!这世界从不因几个恶人而改变,光明总是在前,照亮好人前程的路!
过了一会儿,白莲花道:“你要我出手医治,你凭什么?”袁承天道:“萧萧姑娘是你门中弟子。你不该医治么?”白莲花道:“那又怎样?她帮助外人攻破机关,已是忤逆师尊大罪,可说罪在不赦,生死由天,我为什么要管?”袁承天见她不可理喻,大声道:“你只不过气愤晚辈破了光明殿机关,你心中郁闷气不过便拿萧萧姑娘出气!你还配做一代掌门,毫无仁义之心,视天下苍生于无物,你不觉得心痛可耻么?”白莲花看着袁承天不怒反笑道:“救与不救只在我一念之间,你非但不求我,反而用恶毒言语挤兑我?你以为你这激将法有用么?”袁承天道:“我从未这样想过,做过!因为我心中明白你如果要萧萧姑娘死,既使我下跪相求,你也未必会良心发现出手救萧萧姑娘,因为你心中已有主见,旁人是无法改变你的作为。”他转身要走,心想萧萧姑娘若死,我也活着焉无意义,不如索性重回光明殿,以命相拼破了机关消息救师父他们脱樊笼。
白莲花这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义气用事,生死置之度外的少年。——有的,那便是廿年前与赵相承联手击败灵蛇派的首领白碧尘,除此便是今日又见这与众不同的少年。她的眼前不禁又浮现了那个英气勃发的少年英侠——当年昆仑派的大弟子赵相承,本拟与其把臂江湖,联袂杀敌可是他们正邪不能相融,永远都不可以在一起,是以当时白莲花情不自禁和赵相承有了肌肤之亲。后来白莲花便有了赵相承的骨肉,只是他们已分开,赵相承自然蒙在鼓中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傅传书是他的亲生骨肉,只怕会后悔当初自己当年荒唐行为。今日白莲花看着这义气用事的少年,不由自主想起了赵相承;他们一样的义气风发,一样睥睨天下,全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只为世间大义!何惧生死?这样的人世间岂非少之又少,否则何至于让满清坐拥天下三百年?
白莲花忽然对这袁承天心生好感:他心甘情愿为一个女孩去死,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平凡的人很难做到,便是许多江湖中名门弟子也难做到,这是多么难得。如任由他一意孤行,这样妄送性命,自己会心安么?她下意识看了看地上的郑萧萧,眼中竟湿润,有了泪水——是啊!人生世间,人都是有情感的,除却草木!她扶起郑萧萧,看她面色苍白,似乎命在倾刻,不由低声道:“萧萧,师父怎么也不会让你死去。”她伸手点她创口周边穴道,然后从衣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绿油油的药丸让她服下,向大屋外喊道:“归月、铭姊你们进来。”这两位自然是其门徒。白莲花声音甫落,归月和铭姊便进了大屋。白莲花吩咐二人小心照看她们师姊,又将一包药末交给二人给敷上。此间事情一了,她转脸面对袁承天道:“袁少侠,你私闯光明殿,营救逆党,罪在不赦。我守光明殿,命在朝廷,职责所在,有人私闯大殿,杀无赦!少侠你是自裁还是要本宫动手!”袁承天亦知这白莲宗亦正亦邪,派中门人弟子总是透着古怪,尤以这宗主白莲花为最,有时正派,有时一时性起杀人无算也是有的;以今日之情形只怕好言相劝不起作用,只会自取其辱,是以袁承天不卑不亢郎声道:“悉听尊便,晚辈一力奉陪!”白莲花一拍手掌道:“好,不愧是昆仑门下!”她刷地抛下手中所擎白莲花,蛾眉不低首,看着袁承天:你要死可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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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屋中油灯忽明忽暗,映得她的身影忽长忽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变得十分诡异。不知为何此时袁承天觉得这白莲宗主已不似方才明艳夺人,似乎玫瑰含刺,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也许世间每个人心中皆有魔,只是平常控制的好,才没有发作出来,此时白莲花魔性又起,想起薄悻无情的人——那人自然是昆仑掌门赵相承,便咬得银牙欲碎,这廿年之间,他竟对她弃之不顾,让她在白莲宗孤灯难眠,有时只有空对浩月长叹,离人的愁,离人的苦,谁又知其中无尽缠绵的况味——那种比死还难受的相思,煎熬她的一颗始终不渝爱他的心。——可是世间的美梦总容易醒!每个醒来的人都不肯面对残酷的现实,只有一颗执着无处安放的爱人的心!
风又起,吹动白莲花白衣裙,她仿佛绰约如仙子,仿佛又回到廿年前与赵相承联手对敌白碧尘的情景,只可惜幻梦成空。白衣翩翩,看似美丽不可方物,实则暗藏无形杀机。一道无形力气欺到袁承天面前,待他看清时已到面门——是一片晶透剔透发着紫色光芒的莲花花片。袁承天见避无可避,只有运力张口一吐用力道将这夺人性命于无形的莲花喷击而去。白莲花如影随形,左掌从右袖底穿出,正拍在袁承天的左肋下。幸好袁承天老早已真气打通奇经八脉,是以身体有真气护体,遇有外力侵犯便游走其中护其不受伤害,如果换作旁非死既残,而换作袁承天只是气血翻涌,于性命并无大碍。他受这一掌之力,身体向后跃开,退后几步,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似乎不受控制,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吐出,身子一摇又站立,双目直直看着白莲花。
白莲花也是心中惊异,心想这小子内力着实深厚,吃我一掌,竟而只吐了血而没有死,实在出乎意料,看来自己大意失荆州了,可要收起小觑之心,加倍对敌,否则自己白莲宗主威名受挫,以后何以人前人后再显威名!她想到此处身子前跃,双掌变爪当头向袁承天头脑抓下,势要一招毙命。在她眼中别人的生死已不太重要了。她只是任意为之,我行我素,谁也管不了她。也许在世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控制她的魔性,让她回归本来——那便是昆仑派掌门赵相承,除此无它!
袁承天缩身挨地滚开,出了大屋,跃身到了前庭。白莲花随后跃至,二个人如影随形出了大光明观。长街寂寂,只有守卫观外的士兵。有几个士兵前来助拳,袁承天生平最恨清兵,祸国殃民,正所谓卫国无方,挠民有术。但教他见了鹰爪子一掌一个全都了帐。白莲花见袁承天杀了几个清兵,也不阻拦,只是冷眼旁观,她虽是魔教,可是心中也有民族大义,谁是谁非她自然明白。平昔这些清兵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看见庶民百姓一言不合便是长鞭夹头盖脑抽下,从不怜惜天下子民,在他们眼中百姓的性命直如蝼蚁,打杀又何妨。在满州人眼中汉人懦弱,便如当年多尔衮时的范文程,虽为汉人,却投敌卖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时之时多尔衮欲进攻大明但是犹豫不决,此时范文程积极献策言:汉人懦弱如斯,夺其地忍;杀其人忍;夺其屋忍;灭其宗族忍,此等民族何足惧哉!多尔衮便挥军南下,对明军摧枯拉朽,入马中原,以至坐拥天下,役汉三百年!此为天下之不幸,不幸中大不幸是明亡清兴汉奸走狗之辈层出不穷,个个鲜廉寡耻,忘了宗族社稷,虽为汉人却比满州人还凶残,杀起自己同胞了无愧色,无辜的鲜血染红了他们一个个顶戴花翎。(其实历史是沉重,沉重的历史是血泪垒成的,尤以明亡之际汉人朱明皇室遭遇最为惨烈,外有强敌——满州;内有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以至后来无法收拾,亡国灭种,此三百来之悲哀莫过于此也!)
忽然长街一头大踏步走来一人,气势汹汹,满脸杀气。正有队清兵巡查见状上前盘问。这人也不答话,忽然间出手左手起右手落,右手起左手落,喀喀声响尽数拧断这十几名清兵脖颈。他们至死都不明白杀死他们的人是谁?白莲花见状心中一惊,驻步不前。袁承天也停下脚步。只见这人飞身跃来,来到白莲花眼前嘻嘻笑道:“白姑娘,一别经年,没想到你容颜胜昔,仿佛廿年前的模样。对了,赵相承那小子呢?”他自称昆仑派掌门赵相为小子,可见便是江湖前辈。
白莲花道:“白碧尘这些年你还没死?还在做这伤天害理之事,为祸人间!”这人自便是灵蛇派帮主白碧尘。他此行从万里之外的西域来到中土,便是为了报昔年之仇。当年白莲花和赵相承联手对付他,杀了他的灵蛇之王,让他神功难成,以至郁郁成疾,成了疯颠,幸好后来遇到了一位神医治好他的疯癫,否则他非癫狂至疾而死不可。后来有了儿子白凤城,虽然是和勾栏女子所生,可是他从来讨厌所谓世俗礼教,也不喜欢什么所谓名节和什么女孑名分,只要自己活得心安理得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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