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利哽咽着,嚎啕着,鲜血和眼泪将他那一张原本应该精致又漂亮的脸弄的乱七八糟。
眼前所能够看到的东西已经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黑点,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从出生后开始就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可怖的疼痛正在不断的刺激他所有的感官。
但比起那些来,有某种更为激荡的的情绪占据了夏利的内心。
那是名为复仇的火焰。
在今天之前,他对于“死亡”和“分别”并没有多少的概念。就像是所有人口中说的、以及对夏利固有的印象那样,他是塞卡尔德家豢养的金丝雀,是最美丽但是也最脆弱的玉石,需要被好好的呵护,不敢有丝毫的碰撞与磕绊。
一切不好的事物都被名为“塞卡尔德”的高墙挡在了外面,而在被高墙圈出来的这一处小小的自由地当中,夏利只要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可以。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父亲,大哥,姐姐……女仆长小姐,园丁叔叔,车夫大叔……
夏利过往认知当中的所有东西全部都轰然倒塌,唯一残留给他的只有满目的血色。
他不甘心而又怨愤,名为“仇恨”的火焰吞噬了少年的全部情绪,占据了那一颗曾经通透有如琉璃一般的心脏。
而到了这个时候,夏利终于明白了自己先前看到的那鲜红的倒数计时究竟是什么。
不是邪神的恶作剧,也不是什么针对于他的恶意的诅咒。正好相反,那是某一位素来都被人类所恐惧、所畏憎、所避之不及的、因为过于的强大和不可捉摸以至于被冠以了“神”之名的尊称的存在非常偶尔的给予的一点点施恩。
——那是终此一生都仅有一次的奇迹,是他最为恐惧和无法面对的某一场灾难到来的那一刻的倒数计时。
然而,他因为无知葬送掉了这唯一能够改写一切的机会,父兄的尸体、以及姐姐即便是死亡了也迟迟没有闭上的眼睛,都像是对于他的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嘲笑。
如果我不是这么的没用就好了。
如果以往的我能够更加勤勉、更加有用一些就好了。
从心脏上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可是这一种疼痛却又像是一种提醒,提醒着夏利他尚且还“活着”的事实。
……他恨他们。
他想要用所有的敌人的鲜血去为自己的家人陪葬。
无论背后的存在居于怎样的高位,他也必将终自己的所有去将对方从看似无可触及的位置上拽下来、用指甲、用牙齿、用他能够使用的一切撕成碎片!即便就算如此,心头的仇恨之火也根本无法熄灭!
在生死一线的边缘,这位天真的、柔弱的、像是一朵精巧却又易碎的琉璃花一样的小少爷那染满了姐姐鲜血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
啊,太好了。
他想起来了。
他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于是从属于[鬣狗]的金发少女看到,自己手下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猎物费力的举起手来,握住了刺入自己心脏的刀柄。
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想要拔出来吗?没有用的,她对于自己的下手轻重再清楚不过,眼前的夏利。塞卡尔德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生还的机会。
然而下一秒,出乎少女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肌肤娇嫩到仿佛碰一碰都会哭出来的小少爷,居然握住了刀柄,用最后一点的力气将其更深的推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顺着夏利的手往下流,而在这样的疼痛当中,他却是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大笑声。
“我愿意为您献上我的骨血、我的心脏、我的灵魂,献上构成我这个人、这个存在所能够拿出来的一切……”
“请您收下这一份微不足道的祭品,宽宥的准许我这卑劣而又贪婪的请求,我要他们所有人,全都给我的家人陪葬!”
神明啊……!请您再一次的降下神迹,请您于此世万千当中看一眼我!
“杀了他!”金发少女见多识广,当即就脸色大变,“他在试图同一尊邪神建立联系……!绝不能让他得逞!”
没想到这塞卡尔德家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居然在私下里同邪神有所勾结!而且这等需要以鲜血和灵魂作为祭品去召请的邪神,也必然是极为凶残邪恶的那一类!
她当即就扑上去想要阻止,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夏利原本就已经是某位邪神的信徒,尽管信仰的程度低到都无法获得神眷,但是从理论上来说,他的声音的确是能够被契约另一端的那位邪神所听到的。
……而更巧的是,这一位邪神只有为数不多的两名信徒。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夏利的声音无论隔的多远,都能够清清楚楚的传递到他的耳中。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都静止了,而整间屋内……乃至于是整座塞卡尔德庄园当中,所有惨死的灵魂与满地流淌的鲜血都汇聚在一起,打开了邪神降临于人世间、降临于此地的通路。
有一声很轻的笑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随后是一道听起来优雅、但是其中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尽的、邪肆而又蛊惑的声音。
【那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