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的枝桠顺着院落的围墙探了出来,高高的横在空中,在黑夜的映衬中,看起来张牙舞爪的,阴气森森。
杨立顺着巷子往前走,身侧是宋宪,身后是都邪。
苍树去处理徐孝摩的尸体了,也就没有跟来。
青年看了一眼头顶渐变椭圆的月亮,天狗慢慢将缺失的烧饼吐了出来,所以月亮才会渐渐变圆。
盘算下时日,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要过年了。
走了一段路,渐至荒僻无人的街道,再往前走一条街便是宋宪家的篱笆院。
杨立停下脚步,都邪远远地吊在二人之后,那个距离足够他在二人有突发危险之时冲过来。
“宋兄。”
一阵寒风吹来,杨立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弯腰道。
“杨兄。”宋宪连忙回礼,自从知晓了杨立的真正身份后,两人相对他总不免有点紧张。
“宋兄知道我是谁,也该明白我要做些什么了吧?”杨立问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宋宪愣了愣,随即摇头,再度行礼:“杨兄,恕在下愚昧。尚不知杨兄将做些什么,只知道了些杨兄做过的事,知道杨兄的身份而已。”
书生回答得坦然,眼神干净。
杨立笑了笑,内心苦涩,道:“便是知道在下的身份,宋兄也该知跟着我们有多凶险。”
“宋兄还有令堂要你侍奉近前,还是不要趟这一趟浑水了。”
宋宪不动声色,径直问道:“杨兄做的事情有错么?”
“为自身安危而行防卫之事,在下觉得没有错。”
“为救那些被徐孝摩控制起来的县丞老家的父老乡亲,挺身而出,更没有错。”
“在下此时想来,仍为自己参与那一日之事而深感快活骄傲。”
“世间有太多的无奈。”杨立盯着宋书生清澈的眸子,声音也变得冷了,“同样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里会是不同的看法。”
“即便如此,错便是错,对便是对。”宋宪坚持自己的观点。
“你觉得错便是错,对便是对就可以了么?”杨立冷笑一声,声色俱厉,“我是大逆!是被以谋逆之罪夷灭九族的燕王独子!
以我之身份,做这等事,放到朝堂群臣眼里,你觉得他们会认为我对?
只要我的消息在朝堂奏对之中出现,由天子至不入品佚的小吏,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诛灭于我以及所有与我有牵连的人!
你跟着我,只会毁了你自己!
宋宪,你还是走吧!趁着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你与我还未有太多瓜葛,趁早脱身,也能早日出仕,实现你的报国之志。”
宋宪立在原地,良久没有说话。
杨立说出那番言辞激烈的言语之后,亦没再作声。
他在等宋宪考虑清楚,做这个了断。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二人的身影衬得单薄又孤独,分属一道界限划开的不同区域,不得互相靠近对方半步。
良久,良久。
宋书生抬起头来,依旧眼神清澈,眉眼干净:“杨兄,在下苦读诗书,通晓经纶。对于十数年前的燕王府之变,比你这个呆在寺庙里修佛的人要知道得多。
在下从不认为燕王是错了的那个人。
单单是燕王为天下苦寒之人开一道龙门,便是千古贤明。
不瞒杨兄,在下的抱负便与燕王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