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少年扭身向前奔逃——
踏踏踏踏踏踏——
身后响起一串原比少年的脚步声更加急促而剧烈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少年身体内涌现的最后一道气力都被吓散了!
他刚将一只脚抽出雪层,还未来得及迈出另一只脚,腰部突然漫溢出一股无力感,向着双腿蔓延!
双腿登时软了,背对着白狼王跪在了雪窝中!
“嗷噜!”
一声低吼,狼王粗壮的脚爪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那张喷着腥臭热气的血盆大口往少年脖颈咬了过来——
嗖——
一支羽箭在此时划破空气,钉入了狼王的头颅,巨大的冲击力使之整个身体倒飞出去,发出一声哀鸣!
那个男人站在前方高坡上,合拢一张大弓。
看到那个人,少年热泪盈眶。
他不认识那个人,可他在心里,就是清楚那个人的名字,应该如何称呼那个人。
于是,他开口了:“拖也!”
梦境刹那间破碎。
“拖也!”
完颜稽康大叫一声,猛地直起身来,惊魂未定地目光扫过自己所处的空间。
一面的土墙,几个柜子跌在一起堆在墙角,床边有张矮桌,桌上烛台里的蜡烛已经燃尽了,只剩烛泪顺着烛台流到了桌子上,凝固住。
愣愣地看着那烛台,完颜稽康内心骤然出现一股钝痛,他悲伤地看着那些凝固在桌面上的烛泪:“是你么?拖也?”
“本王的拖也啊……”
门外守卫的金国武卒听到屋子里传出的悲泣声,便推门跨步进来,在离完颜稽康床铺较远的位置跪下,不敢抬头看床上的谙班勃极烈脸上表情,迟疑道:“殿下,天已经亮了。”
完颜稽康正沉浸在失去心腹爱将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哪里会理会跪在地上的士卒,只顾哀哀地哭着。
他想到自进入这大昭燕州地界之后,诸事不顺。想到自拖也被杨立四人杀死之后,自己的时运便愈来愈不济了,直至今日,竟然到了故步自封的地步,再也不复初入燕州郡之时的雄心壮志,内心不由得更加悲戚。
但是这样哭着也不是办法,哀怨世道不公,造化弄人,拖也也不会再活过来,更何况,活过来完颜稽康也有很大可能再经历一场失败
。
其真正为之悲伤难过的,并不是死去的拖也,只是悲伤怨愤于自己会屡次败给杨立而已,认定造化必然是在作弄自己。
自怨自怜,以为天神之母已经不再眷顾自己。
上苍、佛陀或雄鹰部的天神之母,何曾眷顾过这世间任何一人?不过都是人们凭空臆想出来的上苍垂怜罢了,这一点,汉人是极清醒的,有事便找菩萨神仙拜一拜,也不指望它真能起什么作用,该做自己的事还得照样做。
哪里像是完颜稽康这般,抱住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就不撒手了。
士卒被完颜稽康的哭泣声搅得内心烦乱——若在从前,哪怕是在心底,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完颜稽康产生什么不敬的心理。
但终归只是从前,如今雄鹰部的谙班勃极烈,哪里有一点女真部勇士的样子?简直比汉人都懦弱。
不过,这股烦躁于完颜稽康懦弱的情绪,只能在内心表现一下,放到面上,士卒还是万万不敢的,士卒头颅更低了,声音不复最初单独拜见完颜稽康时的迟疑与恐惧,他道:“殿下,我们今日该往哪个方向走?还须要您早下决定。”
“您前几日差人送到沉木岭的信笺,今天沉木岭那边已经有了回信了。”
士卒的最后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完颜稽康,他猛地直起身来,眼中放出光芒:“回信在哪里?快拿给本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