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下河城,北邻真理教山门,西距小城兴城不过十里之遥。周遭城池如星落棋盘,不知繁几。
因此地交通便捷,四通八达,今已取代昔日繁荣的燕州城,成为如今的燕州郡第一大城。
又因其毗邻真理教山门,真理教得天独厚,已将触手完全伸进了下河城的阴暗角落中……
“希律律!”
双马穿过羊肠小道,转入一个地形低洼之处,其中有些老槐树,程锐目光扫过周遭,检查一番后便顺势勒马停步,翻身下马,一连串动作娴熟无比,一看便是驭马好手。
在他之后,公孙杵就也跟着停了下来,下马之后,解下马上挂着的几颗面目狰狞的死人头,就地挖了个坑,将人头埋了进去。
如今燕州贼匪横行,武夫遍地。不杀几只鸡,很难唬住顽皮的猴子。
做完手中的事情,公孙杵臼手掌在一棵槐树树皮上蹭掉了手掌上的鲜血和泥土,随后说道:“再往前走不过十几里,便是下河城的地界了,今晚咱们俩须得好好……”
“你来看这里!”
往前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的程锐忽地开口,截断了公孙杵臼的言语。
老者皱了皱眉头,按剑在手,跨步靠近程锐的背影。
程锐站在一个似是新掘好的大坑旁边,大坑里的景象,让他说不出话来。
公孙杵臼站在一旁,盯着大坑看了许久——坑里已经堆积了十几具女童的尸体,俱被扒光了衣服,大腿内侧有凝固的血液。
程锐不说话,唯有剧烈起伏的胸膛透露出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心绪。
公孙杵臼叹了口气,慢慢道:“从燕北到燕南,这一路我们见过的凄惨景象也不少了。凭心而论,你还有力气愤怒么?”
没有想到老者会问这么一个问题,程锐愣了愣,最终重重点头。
“不要骗自己了。”
公孙杵臼摇了摇头,抬起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相似的东西看得太多,终有一天会失去自己面对这些时应有的情绪。”
“……”
“你,还有力气愤怒么?”沉默良久,程锐侧目看着老者,问了一句。
“麻木才是你我的敌人。”公孙杵臼转过身去,向拴马的那棵树走,“自看到这些惨死的无辜百姓第一眼开始,老夫便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保持愤怒。”
“即便回天无力,即便无法抗衡那些老夫不能抗衡的东西,但总要保持愤怒的。”
“唯有悲凉的愤怒让人拥有人性。”
“唯有无力的愤怒让人可以看见自己。”
公孙杵臼翻身上马,程锐跟在他身后解开捆在树上的马缰绳。
“老夫早知你这样的年轻人,热血终会因重复的事情看得太多,做得太多而渐渐凉透。但老夫早为你想到了一个办法,让你继续保持愤怒。”
程锐抬起头,老者骑在战马上看他。
他想问老者是什么法子,老者却忽而换了个话题:“老夫本已知会无为宗门人,令他们与你我于此地汇合,潜入下河城解救那些无辜孩童。”
“现在想来,人太多了反倒容易被城中暗谍发现。”
“不如就你我二人,同去下河城,如何?”
程锐点头,翻身上马。
马蹄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