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邪当下亦想不开,公子下午出去一趟,回来便成了这个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您不妨说出来,都邪也想想有没有解决之法。”
“他们既已具备了役使他人作为棋子的能力,便已经可以称之为棋士。若是你将他们杀掉,那便又将他们拖成了棋子。又添一桩罪过。”杨立说着都邪听不懂的话。
他现在生怕牵扯到任何一人,入了这盘大棋局中,由可以向天争命的人化作由无形之手摆弄的棋子。
都邪眉头紧皱,思考了半晌也没明白杨立这没头没脑的言语是什么意思,索性换了个角度,直接道:“公子,你觉得这几个读书人诓骗了那老农,把人当做了棋子。焉知那老农不是在棋盘上胡乱扒拉,故意如此?”
“这是何意?”杨立疑问道。
“公子请看。”
都邪微微侧身,方便杨立看到角落里的那几个读书人。
只见方才还一脸得意、眉飞色舞的几个读书人此时口中都是呸呸呸个不停,更有甚者将手指伸入口中,企图将方才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
仔细倾听的话,还能听到几个人隐约间咒骂‘奸诈’‘病家猪肉’之类的字眼。
看来先前被几个读书人以贱价贩于酒楼的野猪肉是假货,实际上应该是老农家养的猪病死了,故意伪装成野猪贩卖到这里的。
酒楼伙计也往几个读书人那边走了过去,似是要与几个读书人理论,令他们赔偿自家购买假的野猪肉的损失。
“公子,先前都邪还觉得你洒脱,如今你却像是发了癔症似的,纠结于一张棋盘,若长此以往,都邪倒不放心做你的棋子,受你役使了。”看杨立神色略有舒缓,都邪打趣了一句,随后道,“个人事个人知,命都是他们自己的,活成什么样也是个人说了算,可没人能够替他人做主。”
“公子以为那几个读书人已经成了棋士,可以操纵他人。反过来想,这些个穷酸又何尝不是受被他们操纵的人意志挟裹?”
都邪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帝王推行政令,于疆土之内施展抱负,还得在旨意前加一个‘尝闻古圣明天子以仁孝治天下’呢,这仁孝……呵呵,何尝不是天下如棋子般的百姓对帝王的意志挟裹?”
都邪一席话说完,杨立的神色愈来愈舒缓,最终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在都邪的注目下,青年就着已有些凉的米粥吃了些饭食,填饱了肚子,也顺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而后才将今日遇到宋宪之事以及自己的思考都告诉了都邪。
都邪仔细听着杨立阐述,遇到杨立迟疑的地方,他也不急着催促,而是待杨立捋顺了思路,继续交待。
杨立此刻也该庆幸,幸好是将都邪留在了身边,把苍树派到外面隐藏。反之,估计苍树是没心思听杨立说这些话的。
杨立与都邪各自做好了倾诉者与倾听者的本分,这算是有效沟通的必要条件了。
待杨立把今日见闻说完,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来,酒楼里的伙计忙着点亮各个角落、桌案上的油灯,罩上灯笼。
都邪挥手令伙计结账,而后对杨立道:“公子,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先回客栈。边走边说吧。”
“也好。”
杨立点了点头。
出了酒馆,便见依旧如弯钩的月儿散发着氤氲的光芒,将半块天幕都映得暗里透白。
街道两边的屋檐下挂着亮晶晶的冰棱,不时有水珠滴落下来,发出哒哒声响,动静之间,更将一条平平无奇的街道衬出了静谧意境。
在这样的天色下,杨立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只觉得冬日里的明亮月光并不令人觉得清冷,反而添了几分暖融融的感觉。
光,总会令人想起家中桌案上的油灯,或是窗前由光映出的慈母剪影的,如此自然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