毻青偃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一睁开眼睛,便见一头漆黑的发,发间有两个旋。她想抬手去摸一摸,可那手却有千万斤重,她抬不起来。
谢旌就这么趴床边睡着了,他手长脚长,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定很难受。
青偃忍不住唤他:“谢旌,谢旌……”
谢旌猛然坐起身子,急道:“怎么了?你哪里难受?”
青偃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谢旌的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向来爱干净、处处挑剔的他,此刻却是面容憔悴,胡茬邋遢。
深吸一口气,她努力逼回眼泪:“你去休息吧,我没事。”
谢旌回:“刚睡过一觉了,我不困。厨房里热着粥,我让人送过来。”
青偃看着他艰难起身,拄着拐杖去喊人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落了眼泪之后才想起,她没力气擦。
谢旌一见她落泪,慌得手足无措:“是不是哪里疼?我让李大夫再来给你看看,他那药还挺管用的……”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
小学徒扣了扣门:“督理,粥来了。”
*
一碗粥还没喝完,官师长回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金灶沐和穆雪莉。
金灶沐看见谢旌和青偃,嘴张得老大,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们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了?”
穆雪莉赶紧用手肘捅了捅他,一个眼光扫去,暗示他别乱说话。
谢旌没力气也没精力跟金灶沐废话,只问:“药和物资送来了?”他们既然能过来,肯定是按计划开飞机来的。
金灶沐连连点头:“物资都是准备好的,按青偃走前的计划运输。”
谢旌点了点头:“吴省的情况怎样?”
金灶沐回:“挺好挺好,有你在前面守着呢,吴省没受灾。”本想说谢旌在前面把洪都泄了,正在下游的吴省安然无事。不过讲这话不合适,到嘴边时他立刻换了说辞。
谢旌想了想说:“把物资和药卸了后,你们带青偃回去。”
金灶沐继续点头:“嗯嗯,青偃这个样子确实回去治疗比较好——啊?你不走啊?”
察觉到谢旌说辞中的奇怪之处,金灶沐瞪大了眼睛看他。
不单单他,屋里所有人,包括端着红糖鸡蛋来的小学徒都看着谢旌。
官师长开口道:“督理,你的腿也得治疗,你和少夫人先回去吧。”
谢旌回:“哪有大军撤退,主帅先逃的说法?别说我只伤了一条腿,就算是两条腿,我也得带着军队返程。”先前青偃病着,他没办法才在医馆暂时歇脚,既然金灶沐来了,青偃回到江城后自然有最好的照顾,他应该去尽他应尽的责任。
他没忘记,他不仅是谢旌,也是三省督理。
一时之间,屋内鸦雀无声。
金灶沐看着谢旌,像在看一个陌生的人。他脸上的嬉笑之意荡然无存,只剩严肃。
穆雪莉也是同样。在她的认知里,军阀只不过是握着兵力的土匪罢了,争钱争权争女人,可谢旌却全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