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她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在网络社交中应该是声色犬马,花团锦簇的,但这里几乎没什么动态,他很少使用交友软件,最近的一条更新是六月初,他说“高考加油”。再往前,有一张照片,摄于深夜,一个女孩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笔握在手里,胳膊底下压着一张语文试卷。
尹薇瑶以为是他女朋友,扫了扫评论,原来是妹妹。
点开照片,那姑娘脸上被贴了一张便签,上书:孺子不可教也。
尹薇瑶突然想起网上那句“国家欠我一个哥哥”的玩笑,她自己是没有哥哥的,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才十二岁,统共也没见过几次,感情疏离的很。她从小独立惯了,不大喜欢放纵自己去期许不可能的事情,但今夜不知怎么,看着这张照片,她竟有些羡慕起来。那个人随和又周道,想必在生活里应该也是个很好的兄长吧。
不过,她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从认识到现在,她还没有跟他做过自我介绍,人家可能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太失礼了。于是忙编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好,忘记说一声,我叫尹薇瑶,摄影系,大三。”
没过一会儿他回:“我知道。宣传单上有你的名字。”
她想了想,问:“你是建筑学院的吗?”
“嗯,大二。”
“原来是学弟。”
他回:“叫名字就好了。”
嗯,她也觉得叫名字就好,千万别喊她姐。
尹薇瑶靠在沙发里,正在想怎么接下去,这时他倒先发了过来,问:“你联系我同学了吗,他还在等。”
尹薇瑶大窘,赶紧搜那人的微信号,加为好友,接着回给易禹非:“不好意思,刚才在忙。”
发完以后她立刻后悔不迭,“刚才在忙”是什么鬼,忙着跟他搭讪吗?
真的撞邪了,她对自己今天反常的智商哭笑不得,更奇怪的是,她居然觉得挺有趣。这种信号代表什么,稍微想一想,又是一重刺激。
第二天,她约见了易禹非推荐的同学,名叫梁瑞,长得唇红齿白,干净清新,笑起来单纯无害,镜头感非常老道。无论当下流行的审美如何,她自己对那种一目了然的男生倒是没什么感觉,虽然她做这一行,最要紧的就是门面,但见的人多了,愈发觉得“美而不在意”才是高级的,说极端一点,一个人太知道自己好看,在她这里就已经索然无味了。
不过她最终还是聘用了梁瑞。
拍摄完,她提议大家一起吃个饭,把易禹非也叫上。
工作室五个人,加上梁瑞和易禹非,年轻男女们相谈甚欢。
第二次见他,又是不一样的感觉。这个人烟酒不忌,话题不忌,随性至此,应该有很多朋友,至少酒肉朋友绝不会少。但他似乎保留了一种到此为止的分寸感,因为始终存有余地,所以令人着迷。
说来有些矫情,这或许是她一厢情愿的编造和幻想,但那又如何,女人最圆满的爱情总是在幻想中完成的。
聚餐结束,意犹未尽,她叫来服务生结账,没想到先前易禹非借上洗手间的由头,早就把单给买了。
虽然,只是一顿饭钱而已。尹薇瑶心下跳了两跳。
平日和朋友吃饭,大多是她买单,她家境好嘛,应该的,朋友们也习以为常,理所当然了,她自己觉得友谊需要一定的慷慨来维系,这不算什么。但今天不知怎么,竟有了一种……很异样的感觉。虽然,只是一顿饭钱而已。她在心里反复念叨。
从餐厅出来,各回各家,她有一辆大众甲壳虫,但坐不下那么多人,有的说挤一挤,但易禹非还是带着梁瑞与他们道别,转而去路口等出租车。
夜幕深深,街市繁华,她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站在霓虹灯下点烟,火光明了又灭,然后他不经意地朝这边望过来。那一刻尹薇瑶真想把车倒回去,或者她直接跳车。
如果冲动一些,她应该会提早问清楚,他是否单身。尤其趁现在,还能轻而易举抽离的时候。
不过不行,太唐突了。尹薇瑶回到公寓,窝在沙发里细想这两天发生的事,她似乎,好像,猝不及防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可倒霉的是,那人竟然也在建筑学院,说不定他们宿舍的男生私底下曾经谈论过她,毕竟她的前男友正是建筑系大四的师兄。
更别提两年前她惨遭劈腿,一怒之下跑到男生宿舍大打出手,闹得场面难堪,颜面尽失。
太丢人了。如果易禹非听到这些会作何感想?
尹薇瑶暗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