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义的“美名”已经传遍了十里八乡,人人都面上说得好听,可怜他年幼丧父丧母,一身力气却还是把日子过得苦巴巴的;暗地里哪个提起他的时候,不嗤笑摇头,说他品行不端,经常调戏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怕是睡一个人的冷被窝睡到疯魔了。就这样媒婆还好意思说他是老实人?说大话也不怕烂了舌头!
正在孙守义为自己娶不到妻子而黯然神伤的时候,家中那头已经老得拉不动犁的老牛,突然口吐人言,给他出了个主意:
“你且出门去,在村外的乱石山深处,找到个莲花形状的池子。天上的仙女们偶尔会来这里洗浴,据我所知,她们明日就会前来。届时你起个大早赶过去,提前藏好,不要吱声,躲在池子旁边,到时候看见哪个仙女好看,你就偷走她的羽衣。”
“这些仙女和别的仙女不一样,是织女,很会织布,天上的云霞都是她们织造的。她们自恃手艺不凡,就把一身法力全都附着在羽衣上。你一旦偷走她们的羽衣,她们就和凡间女子没什么区别,只能受你摆布。你娶了这样的女子回家,就可以慢慢富起来了。”
孙守义闻言,大喜过望,便追问道:“到时候会有多少织女来洗澡?我可以把她们的羽衣全都偷走吗?”
这个充斥着腐臭的、恶毒的气息的问话,把一心帮他拐卖人口的老牛都惊呆了,沉默半晌后,才委婉提醒道:
“她们姊妹向来要好,同进同出。如果只娶一人,在天界引不起什么大风浪来,你尚且可以安全捡漏;但假使她们全被你偷走羽衣、坠入凡间,先不说王母娘娘会不会勃然大怒,派天兵天将来杀你,万一她们姊妹三人联起手来想要杀你,你可就没活路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只选一人的好。”
孙守义思考半晌后,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次日,他便按照老牛的教导,摸到了乱石山深处,找到莲花池,耐心蹲守了半日后,果然等到了来洗澡的三位织女,也如后世的神话传说那般,看上了年纪最小的云罗。
孙守义按照老牛的指点,偷走云罗的羽衣后,趁那两位织女先走一步,便从暗处跃出来,大放厥词,说要娶云罗为妻,还对云罗动手动脚,打算幕天席地便成就好事。
云罗听后,又惊又怒,见孙守义对自己垂涎三尺,更是心中愤恨,只想将其先杀之而后快。却无奈羽衣在孙守义手中,若无羽衣,便与凡间女子并无二致,只得姑且答应下来,与他慢慢周旋,伺机拿走羽衣,逃回天庭。
可在孙守义看来,云罗被自己偷看过洗澡,又被自己拿走了羽衣回不了家,她就合该是自己的人了,这世界上哪有丈夫想和妻子亲热却还要被再三拒绝的道理?
因此只要云罗一走神、一懈怠,孙守义就会急不可耐地凑上来揩油,想要解解这二十多年独自一人过日子的光棍馋。
这几日里,云罗都对他严防死守,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但孙守义从来不在乎,只一心想着赶紧办完婚事入洞房。毕竟按照老牛和村里老人指点的那样,只要结了婚、生了孩子,她就能收住心,能跟自己安安分分过一辈子了。
既然结婚就是为了让她收心,那他提前对自己媳妇儿干点啥也很正常,对吧?
这是孙守义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正在云罗苦苦思索脱身之计时,他那双粗糙的、指甲缝里都塞满了黑泥的手,已经抓住了云罗的衣角,马上就要用力一撕,将这身不染尘埃的天衣从云罗身上扒下来了——
可正在此时,从门外传来一阵粗野的大笑声,调侃道:
“孙守义,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莫不是在跟你娘子亲热哩?”
这道声音立刻就将云罗的神志扯了回来。
她见孙守义竟大胆轻薄至此,气得眼眶都通红了,噙着泪水,跌跌撞撞起身飞扑到一旁的桌上,抄起剪刀,刀刃对外,警惕地看着孙守义,一边哽咽一边怒斥道:
“你……你好狗胆!一个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凡人,还敢痴心妄想到这个地步?滚,滚开!我咒你死无全尸,天雷轰顶,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只可惜,在从未见证过神迹的愚民眼中,这番对神仙们来说最恶毒的诅咒,落在孙守义耳中,杀伤力还没“你孙家香火断绝你老婆生不出儿子”来的大。
孙守义见好事被搅,不舍地看了一眼手持利刃的云罗,心想等下就把房间里所有的刀具都拿走,看她还怎么反抗我,一边想一边朝地上恶狠狠呸了一口,骂道:“要你这直娘贼的鸟人来多话?”
门外那人被骂了后,也大喊一声晦气,怒道:“我倒是好心来提醒你,你骂我作甚?你家谷仓走水了,还不快去救火!”
两人说话间,果然有丝丝缕缕的焦糊味夹杂在风中,向这边飘来。孙守义细细一辨方向,发现果然是自家谷仓后,立刻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继续与云罗拉拉扯扯了,连忙抄起了墙角全家唯一的一只水桶便飞速向外跑去。
云罗见孙守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门外,这才确认自己暂时算是安全了。
她握着掌心冰冷的、锈迹斑斑的剪刀,一时间心头又是愤恨又是委屈,险些便要落下泪来,竟有些想要自我了断的念头了:
我若一死,便能去阎罗殿下陈情,回归天界后,最多也就是判个私自下界游玩之罪,也比落在这等贼人的手中受尽折辱的好!
——可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因为归根到底,云罗实在不敢赌,三十三重天上的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还会接纳她这个背负着“曾嫁凡人”污点的天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