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八十五章 马车上见（第1页）

但这次的案子不一样，因为揍人的是安国公府的公子哥，贵妃娘娘的亲弟弟，被揍的是荀太师的长房长孙，永嘉长公主的侄孙子。这两边要是闹起来，能把顺天府衙门的房顶都给掀了。

捕快们也不敢私自定夺，只能去知会了顺天府尹，让府尹大人亲自来坐镇。去年刚上任的顺天府尹邓悟之是个膀大腰圆的大胖子，平日里说话如山洪，打个喷嚏就像打雷，骂起下属的祖宗八代来底气十足，但在权贵面前脾气却格外柔顺，比见到自己爹娘都亲切。

于是乎，被打伤的荀少爷躺在担架上，明明只受了点皮肉伤却是一副动弹不得的狗熊模样，由闻讯赶来的书童丫鬟围着哭哭啼啼，扰人清净。

至于那两名动手打人的公子哥则被请到了耳房里坐着，还有好茶伺候，衙门里的小吏跑前跑后照看着，绝不敢生出半点怠慢。仿佛他们两个不是打人的小孽障，而是上好的古董瓷器，磕碰不得。

顾红娣走进内堂时，穿着四品官府的邓悟之亲自来迎。

邓悟之满脸的褶子里都堆着笑，对顾红娣作揖道，“玄夫人，怎劳您亲自前来。下官已将贵府两位公子都安顿好了，只是荀府那边有点棘手。”

“这次是妾身的两个弟弟不对，他们先动手打人，又把荀家公子打伤，该当赔罪。”顾红娣亦对邓悟之回礼，柔声细语，善解人意，“不知荀府的主子可到了？还请邓大人引妾身过去。”

闻言，邓悟之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也更真诚。可他一边笑，却又一边迟疑起来。可叹他满身肥肉都做出了极为难的样子，看得顾红娣眼角都发酸。

邓胖子就在原地踟蹰了半晌，然后他像模像样地往四周环顾一眼，阵仗极大，压低了声音道，“玄夫人，这真不是下官多事，只是荀公子被伤得不轻，眼下似乎连走路都不能，荀府那边的下人不懂事，只吵着说要升堂，下官难办啊！”

顾红娣眸子一沉，她清楚如果真升了堂，那事情就闹大了，她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少不得要被暂时押进狱中。先不说他们自生下来就娇生惯养，这一身金贵皮肉能不能经得住牢狱的腌臜之气，就说这案子会如何判，就够人愁的。

不仅她愁，邓悟之比她更愁，只恨自己命不好刚上任一年多，刚接住燕王殿下命顺天府协同大理寺，在京中彻查郑宦余孽的烫手山芋，转眼就又摊上这破事。

这破事要真升了堂，那判轻判重他都落不是。一边是贵妃娘娘和安国公府，一边是荀太师和永嘉长公主，这要是两边真在他顺天府的底盘里闹腾起来，他头上这顶乌纱帽可能不保。

他只希望各家赶紧领各家的熊孩子回去，但荀府的下人闹腾得厉害，荀大少又太能装蒜，显然是不讨一个说法就不走的架势。他急得仿佛霎时掉了三斤肉。

“荀府的主子还没来？”顾红娣的眸光微凝。

距事发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按理说荀府早就得了消息，却到现在都没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只让下人过来闹，这算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知道荀少爷伤得不重，才不着急把人弄回去养伤？

她转念想到父亲在家书上写下的叮嘱，缓缓阖起眼。

邓悟之见顾红娣不知在沉思什么，从官府衣袖里抽出帕子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忽见前院跑进一个矮瘦却伸手矫捷的小吏，在他面前定住脚，大喘着气道，“荀家大爷和夫人来了，都在前院呢。”

“还等什么，快带我和玄夫人过去。”邓悟之沉着脸，忙让小吏带路。

前院本来比内堂要乱得多，但荀太师府上的老爷和夫人驾到，闲杂人等早就屏退，宽阔的院子里只留下荀府的人。顾红娣一踏进前院，就看到乌泱泱的家仆簇拥着站在最前面的男女。

安国公府和荀太师府上并无太多交际，但逢年过节也会互送礼品。顾红娣在宫宴上见过长房的夫人，她记得这位夫人姓宋，是荀大爷的续弦，如今只是还没到三十的年纪，并不是这回挨揍的荀少爷的生母。

她走到两人面前，行了大礼。

宋夫人很客气，也对顾红娣福身，但荀大爷就有些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但顾红娣知道这事是安国公府理亏在先，她来赔不是，不能指望人家有好脸子。

“玄夫人，犬子是烂泥扶不上墙，整日在京城里闲逛，各处惹是生非。如今他先挑衅两位贵府公子，以致发生有辱斯文之事，也是我们管教不周之故。”荀大爷沉默了一会儿，对顾红娣有些生硬地说，“此事传到府中时惊动了家父，他老人家原本在养病，听到孙子胡闹后很生气，责令在下亲来衙门向贵府中人致歉。”

顾红秩听了连忙道：“是妾身的两个弟弟先动的手，这回实在是委屈令郎，还望荀大爷给敝府赔罪的机会。”

她心想，原来荀大爷耽搁到了这会子才来，是因为这件事惊动了荀太师。

顺天府外小巷子里的马车上，顾红秩一边吃着蜜饯，一边听坐在自己身边的“教书先生”说话。

“荀太师武将出身为人正派，最见不得家中子孙出现纨绔之辈，对后人管教甚严。所以，他对自己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长孙额外苛刻，若不是这两年他身体不好，没精力再管事，荀贺根本捞不着出来浪的机会，还被关在府里由他爷爷看着读书用功。

如今荀太师听闻自家长孙当街和别人斗殴，结果还没打过对方，肯定气得心肝都疼。想他老人家英明一世，晚年却要眼睁睁看着不成器的后人在外头给他丢脸，他巴不得直接亲自起码把荀贺拖回府中家法伺候。”

“教书先生”秋天还摇着羽扇，俨然是从魏晋穿越来的文人雅士。只可惜坐在他旁边的女学生只瞥他一眼，不太恭敬地说，“你的意思是说，荀太师过问这件事后，荀府就不会太和我们计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