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朱氏把孩子交给汪润贞:“你起来,进屋说话。”
于朱氏虽然比二十年前苍老了,鬓角已经填上了银丝;皮肤变得微黑,显然是常年劳作,风吹日晒的结果。可是那张脸仍然雍容端丽,那双眼睛依然美丽澄澈,只是在眼角增添了几道浅浅的鱼尾纹。
豆腐张连连施礼:“干娘,我是万般无奈才觍着脸来求三兄弟。这么些年,我都没脸来见你们一家呀。为了赎罪,我把白家园子……”
于朱氏:“你又是需要我儿子为你卖命了吧?这场仗打下来,那个少帅到底是豆腐还是钢铁,谁也不知道。你要上战场准是块豆腐,这谁都明白。可是我儿子不是刀枪,他就是个土大夫。他得给我养老,给媳妇赚吃的穿的,得抚养孩子长大成人。除了家里,他还有干妈,有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总不会把我们这些人一股脑儿都拿炮轰死吧?”
豆腐张吓得又站了起来:“干娘,您这么说还是想要干儿子这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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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朱氏:“我们不会要你的命,你也别要我儿子的命!”
豆腐张彻底凉了。于朱氏一向温文和蔼,从来没见她如此决绝,如此冷如冰雪。于显龙是彻底请不动了。
他给于朱氏作了一个揖:“既然干娘不愿意三兄弟随军做官,我也不能勉强。我还有很多公事,过些日子得闲再来看望干娘。”
于朱氏:“等等。从今往后,别再叫我干娘了。当初这么做就是个错儿!”
“干娘……”
“当初就觉得你们都年轻,我儿子能安稳当大夫,你能好好当个官儿。能彼此有个照应,没想到……”
汪润贞:“您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狼心狗肺吧。”
于朱氏看着豆腐张:“张景和,那个少帅能把你派去打仗,他是自作孽。我儿子之所以没跟你计较,不是他不记仇。是他根本没瞧起你!”
“我……”
“你这个人就是块提不起来的豆腐,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关先生说,凡是坏人都得有才能,非大才无以济奸;你也当不了英雄,英雄得大度,你连个根本不想当官儿的土大夫都容不下,能立功当英雄么?你也当不了大官,乱世当大官不是有人捧就是有人提拔。你家不过是做豆腐的农民,谁会提拔你?凡遇大事,自己先逃,谁会真心捧你?”
“您老人家说得对。这一仗打完回来,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于朱氏冷眼看着他:“哼哼,这一仗要是打败了,你还有机会;一旦打胜了,你可能再没机会了。”
豆腐张:“你老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怎么打胜了还……”
于朱氏站起身:“胜利了,该争权夺利了。谁会把管辖五个县的正规军一个团让一个杂牌子管着呀。好自为之吧。”
豆腐张没请动于显龙,自己带兵跟随姜登选向海拉尔一带出发了。于朱氏的话他琢磨的很明白。但不管伸弓子的部队是胜是败,他得保住自己的性命,在保住自己的官位。
伸弓子果然败了。可是连豆腐张都没想到,伸弓子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这么丢人!
苏军四万余人,大炮四百门,坦克四十辆,飞机三十架侵入中国满洲里地区,中国东北军与之激战四昼夜,苏军攻占海拉尔。
东北军除了第十七旅,其他各条战线全线溃败。东北军水军在三江口、同江一线,江防艇队全军覆没。
这场冲突长达五个月,双方动用的一线兵力超过二十万,共计发生各种规模战斗一百多次,东北军最终以惨败告终。
东北军伤亡两千多人,被俘七千人。苏联远东军,仅仅阵亡143人,受伤六百多人。
直到双方开火,打得热火朝天,竭力支持他把兄弟的草头子哥哥没给伸弓子一兵一卒一分钱!
伸弓子丢人,丢地,丢了大黑熊岛……
少帅太丢脸了!他不得不为他的狂妄自大买单。
两年以后,他还得为他的优柔寡断买单。九年以后,他又得为自己的愚忠轻信买单。
豆腐张跟随姜登选在海拉尔城外被苏军打得丢盔卸甲!幸亏他见机得快,捡了一条命,逃回新安县。一个步兵团只剩下十二人!吴大舌头生前驻守在齐齐哈尔的部队,也被打得伤亡不少,小三元黄占元的部队一个营只剩仨人。他也从营长变成了大头兵。
苏联人赢了,他们不但霸占了中东路权,还霸占了大黑熊岛一带;草头子赢了,他狠狠地摆了小弟伸弓子一道!但最大的赢家是小鬼子。
一仗打下来,让日本人彻底看清了伸弓子,不过是个只会躺在床上抽大烟的二流子。他的军队武器陈旧、官兵素质差、缺乏训练、无制空权、相互配合作战差,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都是乌合之众!
从雨淋头被炸死的那年春天起,就有个日本人给他当上了军事顾问。雨淋头被炸死后,这个日本人转任步兵第30团团长。这个人叫土肥原贤二。